237魔(1 / 1)

落霞庄。大厅之门不似以往紧闭而是大大地敞开着,厅内,灯火通明。主座上,唐梦懒懒依偎在凌司夜怀中,扫了一旁二人一眼便微眯起了眸中来。一旁,桂嬷嬷和银老头皆是低着头站着,时不时偷偷瞄对方一眼,似乎都不愿意先开口。案几上桂嬷嬷熬的那碗药还在冒着热气。桂嬷嬷终于长长大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唐梦,道:“凌妃娘娘,先把药趁热喝了吧,老奴又摘又熬的,折腾了好一会儿的。”

“这里头有几味药?”

凌司夜问着,亲自端起那汤药来,轻轻嗅了嗅,递给了唐梦。“要不,这老头来说吧,不说出来,本宫可敢喝。”

唐梦却是看向了银老头,显然,这话里有话。银老头看了桂嬷嬷一眼,亦是叹了叹气,却是一下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属下,银昃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凌妃娘娘。”

“你们到底是何人?”

凌司夜终于是冷下了双眸,视线冷冷扫过桂嬷嬷,落在了银昃身上,而唐梦却是慢悠悠地喝起那药来,她分辨不出到底用了什么药,只知道没有毒,桂嬷嬷一直以来都是悉心照料着,甚至想让她怀孕,不是天帧帝的人,不是东宫的心腹,究竟又是哪一方势力?“殿下饶命!”

桂嬷嬷亦是惊了,连忙跪了下去,却仍不忘同唐梦求情,“凌妃娘娘,饶命,老奴都同你约好的了!”

“一路上本要你照料的,谁让你没照顾好,让他知道了。”

唐梦挑眉看了她一眼,放下了瓷碗仍旧是依偎进凌司夜怀里去,眸子里的哀怨之色也不知道究竟是哀怨谁。“说是不说?”

凌司夜却没唐梦这般耐性,直视银老头。“说!属下全招了!”

银老头可是见识了不少这主子的手腕,却是头一回见他那么怒的,慌得顾不上桂嬷嬷在一旁使劲地使眼色。“殿下,是少主让我们保护你的!”

银老头这话一出口,桂嬷嬷便狠狠瞪了过来,而他只当作没看见,继续道:“殿下,一切都是少主安排的,就连你这一路追着千丝纸鸢的踪迹也是少主故意留下的!”

幕后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唐影,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宁洛主子说出来的,只有影少主了,而这一切也都是他在执行的。不知道影少主最后面对的会是什么,失去了唐梦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现在,他还是白狄的奴,卖身契还在,信守承诺如他,便是无条件忠于白狄,无条件忠于殿下。“唐影!”

惊叫出声的是唐梦,从凌司夜怀里骤然起身,整个人都僵直了。凌司夜沉着的双眸掠过不悦,却是一把狠狠将她拢了过去,仍是压在怀里。“是。”

桂嬷嬷亦是点了头,亦是认同了银老头的做法,本就是要殿下追着唐影而去的,唯有这么说才不影响大局。“他又是何人?”

凌司夜唇畔泛起了一丝冷意,双眸沉得骇人,睿智如他,如何不会明白,自己一直被算计进去了,怕是这场阴谋从唐影在相府留下千丝纸鸢便开始了!父皇一路往西追踪白衣男子,是有意被引过去的,而他这一路往北,沿着千丝纸鸢的踪迹,亦是有意被安排的。突然,想见见唐影,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唐梦亦是沉着双眸,心下隐隐不安,本该怀疑的,只是却说服不了自己,他可是唐影啊,那么温润如玉的男子,那个一直总给她无尽莫名安全感的男人,怎么会是这样。如果说对凌司夜的算计是从鲛人一案开始,那么对她呢?从五年前引荐了百里醉和欧阳晴明开始,抑或,更早,在她残缺的记忆里,而唐府究竟同白狄有何关系,唐夫人,殷娘,还有空山,这里面究竟有多少关联?!“属下不知,只是奉命保护殿下和娘娘!”

桂嬷嬷连忙开了口。凌司夜却是冷笑了起来,道:“桂嬷嬷,你是我母后陪嫁的婢女,久居深宫,年纪比唐影大了一半了吧,如何会是他的心腹,而他又凭什么保护本太子!”

唐梦本是思索着同唐影过往的一切,听了这话,亦是缓过神来,这才是关键,唐影保护她似乎一直都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为何,他连凌司夜也护着?“引本太子一路追踪,他想告诉本太子什么吗?”

凌司夜又追问到。“我说!属下统统都说!”

银老头拦住了正要开口的桂嬷嬷,他算是明白了这俩主子最不好惹的地方在哪里了,他们就是俩瞎话篓子,都修炼成精了,所以,在他们面前甭想说瞎话,然而,迫不得已,他还是继续给瞎话了,语重心长,道:“殿下,唐影是鬼宗少主,您母后淑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山贼出身,而是出身白狄鬼宗,这事儿皇上一直瞒着,不让您知道呢,天朝就你这么个太子,就怕你入了鬼宗不回来了!”

话语一落,顿时一室寂静,银老头同桂嬷嬷小心翼翼地等着凌司夜反应,而唐梦却是蹙着眉头,寻着这话里的漏洞。屋顶上,白衣男子静静地坐着,唇畔缓缓勾起了一丝笑意,手中折扇轻轻摇着,鬼宗宗主应该是孟婆婆吧,鬼宗少主应该是他楚隐吧,西界便是鬼宗,鬼宗便是西界,这帮人着实有趣!笑了笑,缓缓亲身,足尖轻点便是凌空而去,无声无息,白色身影渐渐隐没在深深的夜色里去了。“同唐府有有何牵连?”

凌司夜同唐梦不约而同开了口。“殿下,同唐府没有牵连,就是同唐夫人有牵连,少主怎么会潜入唐府却的,怎么成了凌妃的贴身侍卫的,属下真的不知道啊,属下都是奉命行事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桂嬷嬷连忙开了口,看向唐梦,又道:“凌妃娘娘,少主可是自小一直是你贴身侍卫的,你总该知道些什么吧,属下真真就知道那么多了,要不你好好想想,少主怎么到唐府去的。”

“小时候的事情,我早忘光了。”

唐梦脱口而出,暗暗庆幸,早就因唐影的事情同凌司夜大吵过好几回了,要不这会儿还不知道他怎么爆发的,将她当作一同算计他的同党亦不为过,若是当初唐影说出这真相来,她估计也会乐在其中,一同算计这家伙的,现在就同唐影在旅途中了。小手不由自己地拍拍胸口,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可能因为少了一句话,也可能因为多走了一步路,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就完全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同一个人的缘分多一点,同另一人的缘分少一点,然后,他就去了同他有很多很多缘分的人那里了。唐影啊唐影,我们的缘分似乎少了一点。凌司夜拥着唐梦的手有些紧了,良久才开了口,淡淡道:“白狄鬼宗……我母后是白狄之人?”

“正是,殿下,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来得莫名其妙,淑妃娘娘就这么去了,连奴婢都不知道这其中原委,宫里宫外传说又岂会是真!”

桂嬷嬷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一直就忍着,淑妃走后,跟着天帧帝,远远地看着这小主子一日一日长大,满腹的仇恨却都说不出口,只待有朝一日能一雪耻辱。“都下去吧,大可告知唐影,本太子一定原路去找他?”

凌司夜淡淡到,避开了话题,淑妃的一切,不论是父王说讲,还是宫里宫外的传说,他皆不曾相信过,不相信,更是不关心,一直都没有兴趣,那是他自小到大一切困难的来源。见他如此态度,桂嬷嬷心又急了,跪着挪上前去,道:“殿下,淑妃娘娘她……”“她的事,本太子终有一日会亲自问父皇的。”

凌司夜冷冷说罢便将唐梦拦腰抱起,缓缓朝门外而去。待身影远去了,桂嬷嬷和银老头这才皆松了口气,重重跌坐了下来,相视不语,心都是虚的,也不知道这俩主子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更不知道,待真相全部揭晓那日,他俩会受怎么样的惩罚。“这殿下看样子比恨天帧帝还恨他母妃啊!”

银老头感慨到。“宁洛主子说得对,一切都要他自己去查出来,否则他不会轻易信的。”

桂嬷嬷叹息到。“凌妃似乎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的,待唐影寻到血狐,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银老头说着缓缓站了起来,他这后半辈子就这么守着这座庄园了,很久很久没有回白狄魔宗见宗主了,现在当家的应该是宁洛主子了吧。“你老实告诉我,当年唐影那孩子真也入了魔道了吗?”

桂嬷嬷低声,紧锁着眉头,提起唐梦的忘情毒来,总会对唐影起怜悯之心。“只知道在奴宫里承受不住背上烙印之火,宁洛主子引他入魔的。”

银老头淡淡说到,白狄魔道奴宫,为奴者,签下一世契约,一世为奴,奴宫便许奴者一个心愿完满。为奴着,需经烙印之火,灼烧,在背上,沿着脊柱,烙印下印记,奴之印记,一生一世都逃不掉。而唐影,是宗主格外开恩了,只是,谁都不知道为何,从未破例过的宗主会同他定下了契约的期限。许多人皆怀疑,甚是隐隐不安,只是谁都不知道,宗主究竟为何如此。“他心中有牵挂,有梦,只怕终有一日,这梦会化作魔,乱了他心智。”

桂嬷嬷一脸担忧。白狄魔道,一个已经成为传说的教派,谁都不知道被皇族继承了下来,只是真正入魔的极少,入了魔,修为大增,几乎无人能敌,然而自身亦会遭戾气噬心,心若无牵挂,杀戮便停止不了。唐梦已经忘了一切,已经为人妻,然而,所有的消息都一一报去,即便是这小产之事,唐影皆是知晓,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呢?梦可弃吗?若弃了,没有牵挂,如何破了心魔,若是不弃,这梦,怕已经乱了他的心了吧。“宁洛少主不知如何了。”

银老头却是突然感慨了起来。那个心如明镜的男子,从来都没有真正有过牵挂,即便是牵挂了多年的林若雪,亦可以冷静地说放手便放手。他,才是魔!孤城的深夜,也是漫天的星辰。依旧是高耸入云霄的阁楼顶,宁洛独自一人慵懒坐着,白衣被吹起,三千发丝亦是随风而扬,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另一手提着一壶酒,酒甚烈且已见底,然而,他那深邃如夜一般的双眸依旧静默而清明,不乱不迷不惘不醉,远远地看着大坝上携手慢步的林若雪和玉邪,唇畔勾起一丝释怀的笑。醉,纵使千杯醉,依旧醉不了他那颗置身事外的心。心,纵使停留过,依旧留不了一生一世,路过罢了。唇畔的笑意渐浓,缓缓起身,直直纵身而下,须臾间,白色身影犹如游龙一般,绕着高耸的楼梯而下,只是,还未落地,身影渐淡,竟是就这么消失地无影无踪。一旁大殿之前,宁亲王蹙眉,一脸忧虑地看着,凤舞亦是紧锁着眉头。“舅舅,表哥会放过唐影吗?”

凤舞终是问出了口。“傻孩子,你说唐影会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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