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位于城南别墅区,从六中回来不堵车的情况下车程个把小时。
这是江野选择六中的原因之一,他在校外租房住。美其名曰学业为重,非必要活动他不会回来。 今天是江家现任女主人齐妩的生日。 司机王叔恭恭敬敬地替他开车门,“少爷,我明早送您去学校。”“王叔,麻烦早起了。”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目送这位江家大少爷进别墅,司机王叔叹出一口气。 江家这对双胞胎,一个比一个疯。 在他们面前,他不敢松懈半分。 江野面上看着尔雅温文、彬彬有礼,为人处事挑不出错。 只有他知晓,四年前雨夜,血流了半张脸的少年,身形单薄,站在夜色里,眼神冷的渗人。 江野淡漠目睹与他一般大眉骨处划了道口子的弟弟大哭大闹嚷嚷要杀了他,被父母安抚抱进车内亲自送往医院。 他听从吩咐负责送江野。 在车上,血腥味充斥鼻腔。他递上纸巾,不忍安慰,“疼吗?没事,不怕啊,叔叔带你去医院看看。”
“谢谢王叔,不疼。”
江野用手随意抹了把额上的血,轻描淡写,“我倒希望他真有本事杀了我。”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江野一眼。 江野染了血的嘴角微翘,冷笑着与他对视,“开车吧王叔,早回来您早下班。”
他背过身踩油门启动车子,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无法相信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会说出那种话。 时至今日,他记忆犹新。 当时的江野在暗光下,如同嗜血的冷血动物,阴森森的,没有人情味。 至于江琰,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稍有不满,身边的人事物都是他发泄的工具。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和平的不眠之夜。 这栋别墅是齐妩上位第一年,江正琛大手一挥买下做为新家的,按照齐妩喜欢的现代轻奢风装修。 齐妩确实有本事,能让流连各处房产的江正琛夜夜归宿,在此长住。 别墅入户花园种满绿植鲜花,尘土花香淡淡。 有些花的种子是他外婆不远千里从乡下特意背来的。是这个家,唯一美好的一方净土。 客厅里传来女人娇笑。 江野顿觉无趣至极,折下一朵齐妩买的今年未开过的昙花,随手丢落。 无视一家三口,他上楼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从抽屉里拿出以前托人买好准备的礼物。 客厅水晶吊灯奢华,璀璨明亮。茶几上摆满水果吃食,中央的三层蛋糕被切开,空了一处,美感破坏大半。 江野面带微笑,在沙发一侧坐下。将礼盒推向齐妩,“妈,生日快乐。”
江正琛想斥责江野目无尊长行为的话,被他这番举动堵的哑口无言。 齐妩拆开礼盒,是一对精美耳饰。她保养得当,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露出满意笑容,“真好看。”
“您喜欢就好。”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小野怎么才回来?”
面对母亲罕见的关心,他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 江野面色如常,“六中要上晚自习。”
当妈的,开学一周多了,还不知道儿子学校要上晚自习。 齐妩脸上一僵,站起来拿刀叉给江野切了块蛋糕,“这个蛋糕刚送来不久呢,你尝尝。”
江野双手接了放在一边,用叉子戳了戳,没动。 江正琛一身家居服,显然是为了齐妩的生日没去公司。 他在这时发话,缓解母子俩间的尴尬,“要是觉得上晚自习辛苦,我跟昭华校董打声招呼。”
“爸,哥眼光高着呢,看不上昭华。”
江琰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刷视频,插话进来。
江正琛没说话,不悦的看了江琰一眼。 齐妩温柔拍了下江琰的脑袋,“别瞎说。”“我可没瞎说。”
江琰惯不会看人脸色。
反驳完他妈,他翻身爬起来,故意问江野,“是吧,哥?”“我还有功课要写,先上去了。”
江野懒得理会他,不想在这多留。
离开的时候,齐妩关切问他吃饭没。 江野回吃过了。 走到楼梯转角,江正琛让江琰去他书房一趟的威压话音一字不漏落入他耳中。 深夜,砰的一声巨响,打破宁静。 江野在这声巨响中醒来,别墅隔音不差。 发出大声响能让他听到的,只在他房间隔壁,江琰的房间。 “嗡……” 手机振动。 他困倦的打开手机,列表消息第一条来自江琰。 江琰:明天等着。 发送时间是刚刚。 江野左滑删除了这条消息。 他睡得本就浅,这下那点睡意消散的一干二净。 凌晨一点,吹在身上的风微凉。 江野穿好外套,甜腻糖衣裹着酸涩山楂,酸甜的口感在嘴里化开。 到底是小孩喜欢吃的。 不合他的口味。 那袋乐事也是。 “有人规定不是小孩不能吃零食?”她反驳他的话在脑海中重现。 江野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零食。 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外公过得拮据,齐妩不给生活费,没条件买。 长大点被齐妩接到身边,零食他一碰,江琰便如临大敌,吵的整个家不得安宁,邻居上门投诉。 齐妩叫他不要跟弟弟抢,让让弟弟。 五六岁的江野,再没碰过任何零食。 后来长大了,偶然间江野再尝,觉得索然无味,也就这样。 没人规定不是小孩不能吃零食。 也许只是小时候没得到的东西,长大了也就不那么的需要,不稀罕了。 迟来的关心也好,母爱也罢,他早已过了需要的年纪。 江野在路边广场的大圆球石墩坐着,吃完了一整串。 牙都要酸倒。 酸甜味在口中怎么也散不去。 江野轻声笑了笑,笑他因为她在校门口跟小商贩说的一句“大孩子吃的完的”就吃完了一整串糖葫芦。 网约车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摁了下喇叭。 江野编辑消息发出通知王叔,上了回六中出租房的车。 车窗外景色倒退,离别墅区渐远。 凌晨两点半,江野回到亮着零散灯光的小区楼外。 进小区前,他视线掠过马路对面几个小时前他们待过的绿化树下的空地。 江野抬手,摸了下发烫耳尖。 似有似无的。 还残留着酥痒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