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他身上的衣物,小麦色的肌肤上,到处都是细小的血口,那个铁浮屠首领的武功,真这么厉害吗?“可能有点痛,你忍着。”
拿出一瓶烈酒,准备浇在他伤口之前,低声提醒。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口中嘟囔着什么,重复了一遍,也没听到他的回应,索性不理他了,直接将烈酒,全部浇在了他背部的伤口。他疼得痉挛了一下,却并没有喊出声,只喃喃叫着:“钰儿,钰儿……”苏墨钰叹息一声,这样值得吗?她和他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何必还要这般固执,就不能忘了从前,给自己一个开始新生活的机会?处理完他身上的伤口后,他已经昏睡过去。看着他浑身缠满绷带躺在榻上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简直就像个不听话的熊孩子,跑出去跟人打架,然后带了一身伤回来,把父母气得半死。想着想着,忍不住真的笑出了声。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还会再见到他。本以为经历过两年前的那些,她无法再用一颗平常心来待他,谁知真正面对他时,自己的心境,竟然能这么平和。没有撕心离肺的痛,也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更没有的矢志不渝的情。就好像现在,他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好似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到了傍晚,昏睡中的人才姗姗苏醒。睁开的刹那,看到完全陌生的环境,怔愣了许久,直到一旁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你醒了?饿吗?”
他转首,看到坐在榻边,神色与语声同样柔和的女子,以为自己正在做梦。“钰儿?”
他用力眨眼,眼前之人的轮廓不但没有模糊,反而越发清晰。她探手拭了拭他的额头:“有点发烧,大概因为伤口发炎了吧,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叫辆车,你自己回宫去吧。”
“钰儿。”
刚站起身,就被她拽住:“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墨钰二话不说,转身在他伤口处狠狠按了一下,他痛得直抽冷气,俊逸的脸孔都有些扭曲了。“疼吗?”
他说不出话,只能点头。“那不就得了,做梦的话,是不会感觉痛的。”
推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转身去了灶房。还是面条,不过比那天稍微丰富一些,有咸蛋,还有排骨。他一连吃了两大碗,还是觉得不够。怎么能够呢?虽然是很简单的家常便饭,却是钰儿做给他的,就是吃一辈子,也吃不够。相比起来,宫里那些腻人的膳食,实在是无法入口了。“钰儿,我明天还能来吗?”
临走前,他赖在门口,期期艾艾地问。原本想尽快赶他离开,想了想,用轻缓柔和的语声,坚定道:“容蓟,别犯傻了,这就算不是梦,也很快就会结束,我会回到契丹,你也会继续做你的皇帝,咱们别再见面了,留下对彼此美好的回忆,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选择。”
“我做不到!”
他身上又开始疼了,但更疼的却是心:“我真的做不到,一想到你又要离开我,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撕成两半一样,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受不了也要受,你不是说,你从年幼的时候,就经历了无数的困难吗?我想,你很快就会撑过去的。”
他轻轻摇着头,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两年前,你就对我失望了吧?”
她没有说话,他苦笑一声:“我答应帮你保住苏家,可最终……我连你的性命,都险些没有保住,你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
她默了一阵,忽而开口:“容蓟,你知道当年紫绛找到我时,说了些什么吗?”
想到紫绛,他又是一阵哀戚,这两年来,他一直以为她在躲着自己,没想到,她竟早已不在人世。“说了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嗓音,沙哑的厉害。“她说你这十多年的隐忍辛苦,她全都看在眼里,为了你,我必须死,因为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彻底解脱,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月色下,她的眼眸寂凉如水,“容蓟,求求你放自己一条生路,也放我一条生路,我爱过你,哪怕现在,仍然放不下曾经的感情,但我真的好累,我爱得太苦,太痛,太绝望,我怕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会支撑不住,我根本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坚强,我害怕,害怕两年前的一切又会重演,有时候,我甚至会在噩梦里醒来,梦见自己置身火海,又一次亲眼目睹我大姐三姐的死,我真的没有那个勇气,再承受一次了。”
他抬手,轻抚他月色下越发清隽的脸容,这张脸,即便隔了两年,依旧清晰的印刻在她的回忆当中,“就当可怜我,放下这段感情吧。也许过几年后,你会发现,其实我们爱的,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轰轰烈烈,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不要再固执了,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
她的手,是那么寒凉,落在脸颊上,就似腊月寒冬的冰凌,让他从头冷到脚。她说她害怕,害怕他的给予的爱。什么时候,连爱情都成了一种负担?他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可她却不肯要,不屑要,哪怕看着他鲜血淋漓痛得死去活来,也无动于衷。她知道的,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她。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将她的手一点点扯掉,闭上眼道:“好,以后我尽量不来找你,有消息的话,我会派人来告知你,等苏家的事情一了,朕……放你回契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福了福身:“多谢皇上恩典。”
谢?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感谢,而她什么都不肯给他,只肯给他感谢。罢了,就像她说的,也许过个两三年,四五年,今日的一切,将不再这般难以接受。钰儿,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