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钰皱了下眉,认真说起来,雪灼的确是个畜生,但她还是听不惯有人说它是畜生,“大概是因为,我把它当成朋友一样看待吧。”
一个久别重逢,为她甘愿赴汤蹈火的老朋友。“朋友?”
柳絮却觉得她在敷衍自己:“和狼做朋友,不愧是野蛮人。”
“你喜欢皇上,对么?”
她并不生气,对着一脸鄙夷的柳絮问了一句。柳絮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我……我才没有!”
喜欢容蓟的人很多,哪怕是阎婉清,都能毫不掩饰地表示出自己的心意,这就是她不太喜欢柳絮的原因,三番四次来找自己麻烦,却不肯承认对容蓟的爱慕,难免有些虚伪了。“姑娘,如果你真想得到皇上的好感,那么我劝你,不要再模仿她了。你是你,她是她,你终究无法成为她,而皇上也不可能将你当做她。”
像是被踩到痛脚一般,柳絮有些气急败坏:“我才没有!我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怎么模仿她!”
“你不知道她的长相,但你知道她的性子。”
苏墨钰笑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她总感觉,柳絮在有意无意模仿自己从前的行事做派,这让她觉得很难受,很不自在:“你别学了,学也学不像,画虎不成反类犬,况且,你脸皮不够厚,和她比起来差远了。”
柳絮只顾着反驳她对自己的看法,而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她会比自己还要了解那个女子:“你不也是一样?说话行事,处处带着她的影子,论起脸皮的薄厚,你倒是学的挺像。”
苏墨钰大惊,自己说话做事,真的带着从前的影子吗?这可不得了啊!见她神色有异,柳絮以为她被自己戳到软肋,无话可说了:“你以为我是因为嫉妒你,所以才来警告你这些?皇上的性子,你根本就不清楚,妄想代替她,最后的结局,必然十分悲惨,你可知连阎家二小姐,宁王的侧王妃,都被皇上打发到皇陵守灵去了?皇上现在对你好,只是暂时的,可当有一天,他发现你根本不是她,只是在一味模仿她,到时候,皇上可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的。”
其他的话,苏墨钰并没听见去,就听见容蓟打发阎婉清守灵的事了:“什么时候的事?”
柳絮纳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阎婉清的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
“几个月前。”
柳絮认认真回答了:“听说,就是阎二小姐,害死了皇上的心上人,这两年来,阎二小姐过得很是不好,但凡触了逆鳞的人,皇上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回契丹去吧,留在这里,迟早要后悔。”
阎婉清害死了她?苏墨钰听了,忍不住想笑。怎么可能是阎婉清害死了自己,区区一个阎婉清,还不足以做到这个地步。苏家的覆灭,自己的“死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和他一起造成的,他们谁都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谁都不肯先退一步,只至于分崩离析,天涯陌路。见她一副嘲弄的神色,柳絮以为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说的话,不禁有些恼了:“你真是冥顽不灵!”
她还是笑,眼底有些微微的怜悯和讥嘲:“你说对了,我的确冥顽不灵,但冥顽不灵的人,又岂止我一个?”
此时的风有些大,扬起沙土,迷了眼睛,她闭上眼,轻轻叹息:“这世上,看透和想通,永远是两回事,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也无需我再多言。”
泪水渗出,冲走了眼睛里的细小沙砾,她蓦地睁眼,那是柳絮从未见过的一双眸子,锐利坚硬,雪亮刺目,似能穿透的人的灵魂,但那些潜藏在暗影中的魑魅魍魉,无处可藏。她一瞬不瞬看着柳絮,口中吐出的言语,亦如眸光一般锋锐嶙峋,“你今日对我所说的这番话,我不会告诉皇上,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对我说同样的话,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所以,我不需要你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更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身上有哪些地方,和那个死去的女子相像。你喜欢容蓟那是你的事,你可以用任何方法,任何手段去邀宠,他若动了心,你日后自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若他无论如何,都对你提不起兴趣,你也别把锅甩在我的身上。”
说完这一大堆话后,她上前,轻而缓地按了按柳絮的肩膀,眸色越发的沉,语声越发的冷:“我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对我指手画脚,我不讨厌你,但也不喜欢你,对于我不喜欢的人,我向来没什么耐心,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你记住了,千万千万不要再来招惹我,我下起手来,自己都觉得可怕。”
柳絮呆呆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理直气壮的人,明明该害怕退缩的人,是眼前这个丑巴巴的契丹公主,可为什么到了最后,恐惧退缩的人,却变成了自己?更要命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个索玉公主说的话,都是真的,一个字都不容怀疑。望向她带着雪灼离开的背影,柳絮知道,自己输了。不管皇上对她究竟什么心思,是否会将她视为那个女子的替代,总之,自己是不会有机会了。那一番装教诲似乎非常有用,果然,柳絮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甚至结束春猎,回到皇宫,她都没有再见过柳絮。“姑娘,这个莲叶梅花羹很美味呢,你尝尝啊。”
一名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瓷蛊,走到闲来无事,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苏墨钰身旁,“还有这个糖蒸酥酪,合欢汤……”她不耐烦摆手:“我没胃口,你先端下去吧。”
“你先看看嘛,说不定看了之后,就有胃口了呢?”
宫女一个劲怂恿她看,语声嗲得能腻死人。她丢下手里的棋子,厌憎地扭过头:“我说了我没……”这宫女好像有点不对劲,抽风了吧,一个劲朝她眨眼睛,也不嫌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