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犯下了永不可饶恕的罪孽。她却摇头,感怀道:“你就算留下,也是无济于事,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早就注定的,好在你离开了京城,没有将你牵连进来。”
“如果我能早点猜出父皇的意图……”容朝握紧了缰绳,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恸。时隔十年,他终究还是败在了自己父皇的手中。当年便是因为看不清情势,如今仍旧是看不清。苏墨钰轻轻叹息一声,疲惫道:“何止你没有猜出,我也没有猜出,我甚至不知道……”她闭上眼,心口涌上一股郁结的涩然,带着若有若无的钝痛:“他到底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他的立场,永远站在皇家,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抱着侥幸,真是够傻的。”
寒风萧索,两人之间,忽然都变得沉默起来。在城外的一处河岸边停下,他翻身下马,将手伸向她。她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说着,扶住马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今后你打算如何?”
他问。她面朝河堤,烈烈寒风下,长发狂舞:“活着,好好活着。”
即便她已经没有家,即便失去了权势也失去了亲人,更失去了爱情,但是,她依旧要好好活着。他点点头:“是该好好活着。”
用手压住乱舞的头发,她侧首看向他:“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他微微一笑,半垂着头,磁缓的语声中,有着温和如三月暖春的清雅,“从见你的第二面开始。”
“什么?”
她愕然,原本以为自己是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逐渐暴露的,没想到那么早就被他看穿了。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转了开去:“还记得那次海啸吗?当时你昏迷了,是我……是我抱着你上的岸。”
好在天色昏暗,他脸上的窘迫没那么明显。苏墨钰又是一愣,海啸那次?不是吧,这厮竟然……她也很囧,没想到看似老实的容朝,演技竟然这么好,自己被骗那么久,都没发现端倪。“你可真狡猾啊。”
她感慨着,不愧是皇家出身,个个都擅长糊弄人。“墨钰,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他焦急地解释着,生怕她会把自己也归位无情无义的一类人。她笑笑,道,“我又没怪你,我对你同样不坦诚,没有责怪你的资格。”
“你恨他吗?”
这个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这个问题,容蓟也问过,当时她的回答,实际上并没有遵从本心。“恨。”
低低吐出一个字来,这是自打苏家覆灭开始,她唯一的感觉。彻头彻尾,深入灵魂的恨。他带着几分哀戚看向她,“这便是身在皇家的代价,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不管是现在的容蓟,还是当年的自己。她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丢进河中:“我知道,所以我才恨他,恨他的身份,恨他的立场,恨他的一切!”
她的声音很冷,连口吻中,都带着刻骨的愤恨,不过转瞬,她又轻轻笑了:“我恨他,却从未后悔爱过他。”
她仰起头来看着容朝:“你知道吗?我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还会爱他吗?答案竟然是会。”
似乎惊讶于她这这番言论,他怔忡看着她,许久后才摇头一笑:“你们真是……真是疯的厉害。”
疯的厉害吗?是啊,听他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点。站起身,拨弄了一下头发:“容大哥,你会跟我一起走吧?”
原以为他会回答是,谁知他竟否认:“不,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了。”
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急道:“为什么?”
他帮她理好被风吹乱的衣领,静静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缘分至此,就此分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