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托腮,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行来,竟是一帆风顺。原本是件好事,但过于宁静,反而让人心生不安。来的时候,是从西往东、由北朝南走,回去的时候正好相反,沿路的风景,也从繁丽多姿,渐渐变得荒芜萧条。心烦气躁之下,也懒得再去看什么风景。放下车帘,打算小憩一会儿。刚闭上眼,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利惨呼,惊得林间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她猛地睁开眼,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回道:“回大人,前面好像有山贼在打劫路人。”
山贼?她缩回脑袋,看了眼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的容蓟:“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男人闭着眼,睡的正香,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嘴巴在动,恐怕会以为见了鬼。“过去看看。”
如果真是山贼打劫,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通往京都的山路就这一条,她也没法绕过去。“是。”
走在最前方的侍卫率先策马赶了过去,这些都是皇帝挑得精锐卫兵,对付个把山贼还是没问题的。果然,那些山贼见了朝廷的军队,吓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可山贼虽然赶跑了,被打劫的路人却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咽气。苏墨钰下了马车,见受伤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那青年的身边趴着个女人,正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看样子应该是青年的妻子。女人怀中,还抱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童。那孩童浑身都是血,不过看模样似乎并未受伤,只是被吓傻了而已。“怎么样?伤得重吗?”
她看向比自己早一步下车的容朝。“伤了脏腑,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熬不了多久。”
苏墨钰发愁,他们虽然有随行大夫,但留在了后方照顾病患,并未随他们一同上路。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医馆了,就是个大夫也找不到。这样下去,青年必死无疑。叹口气,她站起身。自己已经尽力了,这种事情她以往也见得不少,她能做的只有同情。从怀中取出一锭银两,刚要递给那女人,侍卫突然来禀报:“大人,有个姓姚的姑娘称自己是医女,听说这里有人受伤,想要来帮忙。”
姓姚的姑娘?那可不正是姚纪灵吗?怎么会这么巧,她不是早就离开东郡了?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是点头,还是回绝?“阿平哥,你要挺住啊,妾身和孩子,可都指望你了,你要是死了,妾身……妾身也就不活了!”
女人哭得越发伤心,她怀里的孩子虽不懂事,但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嚎哭:“爹爹……爹爹……爹爹别离开我和阿娘!”
苏墨钰攥紧了拳头,涩然道:“去把那姑娘带进来。”
侍卫听命离开,不到片刻,便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果然是姚纪灵。这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明明比自己早离开东郡,却不偏不倚在这里碰上,如果说是巧合,那这世界也实在是太小了。姚纪灵只匆匆向她行了个礼,便冲到那青年身旁,打开药箱,取出止血的药剂和银针开始施救。不得不承认,姚纪灵的医术的确无人可及,凭着这一身的本领,她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或许,正因为仗着自己无双的医术,她才想要更多,想要更好。经过一番抢救,那青年的伤势总算是稳定下来,可因为伤得太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若是没有大夫在旁守候,一旦伤势加重,就真的回天乏力了。可总不能强迫姚纪灵一直守在这对夫妇身旁吧?正苦恼时,有人问了句:“这位夫人,您和您相公这是要去哪啊?”
女人红着眼睛道:“妾身与夫君原本打算去京城做买卖,谁料路上竟碰上山贼,财物被洗劫一空不说,还……还差点丧命,若是夫君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该怎么活啊!”
“京城?你们要去京城?那不如跟我们一道上路,这样也安全些。”
女人擦着眼泪,满怀袭击地看向苏墨钰:“这位……这位大人,妾身和夫君……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虽大人的队伍一同进京,妾身保证,一定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答应?不答应?好事做到底,如果这时候抛下他们,刚才还不如不救。可姚纪灵……“大人可是在担心什么?”
正在给那孩子检查伤势的姚纪灵忽而开口:“您放心,小女是医者,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不会向大人索要一文钱。”
钱倒是小事,如果她真的要钱,事情还好办了。兜兜转转,最终她还是得答应姚纪灵的请求。苏墨钰就是觉得不爽,非常不爽。“姚姑娘能有这样的善心,本官十分佩服。”
她看一眼昏迷中的青年,又看了看女人渴求的眼神,在心底叹了一声:“那便一同入京吧。”
女人喜极而泣,连连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姚纪灵敛衽为礼,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大人心怀苍生,小女同样佩服。”
苏墨钰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姚纪灵,你的目的达到了,不,只是目的当中的一个环节达到了,接下来,便要开始正题了吧。如此费尽心机,苏墨钰还真有些好奇,姚纪灵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略微整顿一番后,继续上路。登车前,容朝找到她,拉着她避开所有人,道:“那个姚纪灵,你要小心一些,此人不简单,我担心会对你不利。”
容朝也看出来了?看来姚纪灵的伪装,还不算天衣无缝。“我知道,但她来势汹汹,实在不好对付。”
无奈摊了摊手。容朝道,“等回了京城,立刻下手。”
她眼睫一跳,“下手?”
“没错。”
他眸光沉润似水,口吻却锐气凛凛:“斩草除根,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