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剑北武通府,知府陆今安府宅大院内,架起了戏台,台上正唱着三国时关羽败走麦城的戏码。陆今安在一众亲朋好友的簇拥下坐在正中,眼含泪水,哀叹不已。陆今安今年三十有七,同进士出身,也曾担任过县令之职,算是混足了履历才升任知府的。便在此时。忽有下人来报,“老爷,刘同知有急事来报。”
下人显得很是忐忑,都是在府中多年的人,他很清楚在什么时候不能打扰自己家老爷。陆今安擦去眼角泪水,淡淡的看了下人一眼,道:“让他进来吧。”
同知刘靖也知道他们这位知府大人很爱看戏,只不过今日之事涉及清溪,州伯迁的死非但牵涉他们在清溪的布局,甚至朝廷现在的眼睛也盯在清溪。“何事?”
刘靖看了观望过周围的人,旋即将李知风递交上来的公函以及一份信件交给陆今安。陆今安接过看了起来,并伸手向旁边的侍女问茶。结果侍女却是一不小心,竟将一碗热茶不慎打翻,烫伤陆今安的手,溅出来的水也打湿了手里的信件。坐在周围的人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几乎在同一时间都站了起来。侍女惶恐万分,当即跪到地上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陆今安甩了甩手上的信,神态依然温和,“无碍无碍,诸位都请坐下吧。”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侍女,说道:“一杯茶都端不稳,笨手笨脚的以后怎么做事,我也不责罚你,出去另谋活计吧。”
“谢老爷!”
侍女顿时感激涕零。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出门后,回到书房中的陆今安便冷冷的吩咐道:“安排几个人,扮成马贼将那女人杀了吧。”
管家只怔了一瞬间,便应下。随后。同知刘靖走了进来。陆今安看向他,愁声道:“清溪死了个县丞,朝廷不日又要派御史前来,你有什么主意?”
刘靖身形微胖,沉声道:“大人,虽说州伯迁是死于山匪之手,可究其原因,还是那个陈子时。”
闻言。陆今安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这个陈子时不简单啊,上任至今不足两月,居然就将经营清溪十余年的州伯迁弄死,”“他有这样的能耐,都是来万春从后给予助力,”刘靖压低眉眼,寒声说道:“大人,依我之见,这清溪县丞空缺,来万春必定有所想法,我们定然不能让他们得逞,另外,既然朝廷要派遣御史过来,不妨就借这位御史之手,铲除陈子时。”
陆今安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李知风的意思是让主簿黄安辅领县丞,虽说州伯迁与我们不过利益关系,但最近朝廷动静越发巨大,”“御史南下,名为考察吏治,实为就近观察定川王反应,清溪作为扼守剑南北上的重要通道,至关重要,李知风也算我半个门生,扶持他对付陈子时,倒也不错。”
“下官以为可行。”
……清溪,有雨。“贱民,一群贱民!”
李知风怒气冲冲的回到县衙,就在刚才,向全县百姓发放钱粮之事已毕。不少百姓聚集起来到陈逢府中送礼致谢,而他李知风却是两手空空,宛若路人甲。“知风兄,何事如此动怒?”
黄安辅迎面走来。李知风拂袖道:“算了,不提也罢。”
“你不说我也知道和陈子时有关,”黄安辅却是笑上眉梢。“既然知道,你笑什么?”
李知风本来就心情极差,看见黄安辅的样子,更是愤怒不已。“知风兄莫急,看这是什么?”
黄安辅取出从知府衙门下发的公函。李知风大喜,当即和黄安辅回到书房之中。“安辅兄,恭喜高升,”虽然朝廷正式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但陆今安已经作出承诺,此事就已经是注定的。两人一番商业互吹后,李知风神经逐渐紧张起来,放下手中的公文,愁声道:“巡按御史高湛高澈然,兆庆元年探花郎,当时你年仅十八,可谓奇才,恩师还说,这个高澈然颇得陛下信任,允文允武,还曾跟随陛下出城打猎,”巡按御史只是临时职务,高澈然兆庆元年中探花郎,便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这才是他的本职,也就正七品而已,巡按御史也是正七品。听起来这样的品级到地方上,随便一个知府正四品都比他大得多,但实际上即便是正四品的文官遇上,也不敢怠慢。不论是翰林编修之职还是巡按御史之职,所代表的意义都不是品级能够衡量的。何况这个高澈然还能跟随在皇帝陛下左右,只要顺利,没准儿以后就是一位阁老。官场中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陛下将自己信任之人派出来,就是要给高澈然刷履历,回京后必定高升。“县尊大人担心什么呢?”
黄安辅并不愁,说道:“知府大人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位高御史前来,其实就是为了削藩之事,陈子时是来万春学生,来万春也早已经被打上定川王的标签,我们完全可以借助御史大人的力量,铲除陈子时,这是好事啊。”
“正是如此,我才担心啊,”李知风起身走到窗边,苦涩道:“以前朝廷无削藩之意,清溪显得很寻常,如今朝廷意欲削藩,清溪便变得尤为重要,既然这位御史是冲着削藩而来,我担心他会亲自来清溪,届时...”“你也知道,最近几年清溪是什么样,如今州伯迁已死,一切烂摊子还不是会丢在我的头上,怕就怕到时候我这县令也要做到头啊。”
原来如此。黄安辅这才明白过来李知风在担心什么,眸光一闪,便是计上心来,“我说我的县尊大老爷,这件事何须担忧,高御史若真来咱们清溪,也一定是为了考察陈子时,”“到时候我们随便弄出点乱子,设计嫁祸陈子时,高御史又如何有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你我身上,况且像这样的大人物,我认为,他多半不会来我们这种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