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罗巍准时走出教室。他看到江云薇站在柳树下,轻盈的裙摆在阳光下舞动,像朵摇曳的花。罗巍呼吸一滞,抻了抻衣服下摆,挺胸抬头,大步走了过去。江云薇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他:“下课了?”
“嗯。”
罗巍点头。然后深吸了口气,问出他在课堂上构思了十分钟的问题:“你是不是要开学了?”
“对,明天走。”
罗巍又问:“几点?我来送你。”
江云薇摇头道:“不用了,很早就走,你那时候肯定忙着上课呢。”
罗巍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过的书里,没有一本教过怎么跟女孩子聊天。教室内,金海他们趴在窗户上,瞪大眼睛往外看。“金海。”
朱胖子怼了下他胳膊,“你说他们聊啥呢?不会在那儿干站着吧?”
金海大笑道:“你别说,还真有可能!罗巍那个书呆子,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我瞅着都替他着急,那脑袋里边都装了些啥啊,不知道追女孩要主动吗!”
“哎哎哎!”
金海突然惊呼起来,“他上手了!你们小瞧人家了啊!”
“起来,让我看看!”
朱胖子往里一拱,挤到窗户跟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惊呼道:“还真是!罗巍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柳树下,江云薇有些慌乱地偏头,避开罗巍伸过来的手。尽管他只是在帮她摘头发上的柳絮而已。“我真要回去了。”
江云薇有些无措道。罗巍急忙问道:“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嗯?”
江云薇怔愣,随即爽快地答道,“写呗。”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能有啥可说的。罗巍见她如此反应,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笔,递给她。江云薇不解:“给我干什么?”
“写地址。”
罗巍一字一顿,“写你的收信地址。”
江云薇没忍住笑了,心想他准备得还挺齐全。接过纸笔,用手心垫着写下一行字,还给他。罗巍接过来,盯着那行娟秀工整的字,眼中浮现一抹欣喜。江云薇看着他那呆样,心情有些微妙。不等他开口,她转身挥了挥手,“我走了啊。”
罗巍下意识要去追,但脑子制止了他。马上就要上课了。他将写着地址的纸张仔细折好,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转身走进教室。江云薇回到家,轻手轻脚走到东屋。透过半敞的屋门,她看到赵秋妍正躺在炕上休息。便没进去打扰,转身进了西屋,收拾明天返校要带的东西。赵秋妍这会儿并没睡着,她看连环画看得越来越精神。脑子一活跃起来,耕牛育肥的事就立刻挤进来了。她决定去一趟冯家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但又不能落了老郑面子,所以她还得叫上老郑一起去。赵秋妍打开柜子,取出一罐麦乳精。这是她之前进城买的,买了两罐,花了将近七十块钱,是个挺金贵的东西。她用布兜子把麦乳精装着,去西屋和王素芬她们说了声。“妈,云薇,我去趟支书家,然后我再跟他一块去冯家屯,晚上回来。”
江云薇还记得她哥的叮嘱,连忙道:“嫂子,我陪你去。”
“没事的,云薇,你在家陪着妈吧,也没几步路。”
“嫂子,我陪你到他家门口就回来。”
江云薇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挽上她胳膊往外走。赵秋妍笑了笑,默许了。老郑此时正在家,遭着他媳妇埋怨。“要我说,赵秋妍那丫头不厚道。那个啥老牛育肥计划,她就是利用你!毕竟她没职位,出事了也不用担责任。但你不一样,你是支书啊,万一失败了,大家都得赖你!”
老郑沉着脸,闷不吭声。老郑媳妇看他这个样儿就恼火,拿笤帚抽了下他,“起来,我扫炕。”
老郑黑着脸挪了地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老郑媳妇继续道:“虽说村里头都喊你支书,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啊。你就是个村主任,不可能一直代理书记,换届时还不是得大家投票?结果你整了这么一出,到时候看大伙儿还投你不!”
老郑烦躁地高声道:“行了行了,你赶紧闭嘴吧!我看这个计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要不县里也不会批准。”
老郑媳妇还想怼他,余光见赵秋妍进来了,一下子噤了声。赵秋妍刚进屋,就感觉气氛有些凝滞。她看向老郑媳妇,礼貌地打招呼:“婶,你好,我来找郑叔商量点事。”
边说边将麦乳精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们的,你跟我叔平时冲着喝,有营养。”
老郑媳妇是那种会背地埋怨,但不会当面撕破脸的人。尤其看到赵秋妍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顿时感觉不好意思。推脱道:“不用不用,你拿回去,留着自家喝。”
赵秋妍绕过她,直接把麦乳精放到柜子上。“婶,你收下吧,这两天郑叔跟着我到处跑,也挺辛苦的。”
老郑媳妇没再坚持,笑着点头:“好,谢谢秋妍了啊,来,你快坐这儿。”
赵秋妍在炕沿边坐下。老郑斜了媳妇一眼。老郑媳妇知道他意思,不满地瞪他,但还是对赵秋妍扯出笑脸道:“秋妍啊,你跟你叔先聊着,我上地里看看去。”
“好,婶,你忙去吧。”
看着媳妇出了院门,老郑才看向赵秋妍:“你又是因为啥事来的?”
“支书。”
老郑眉毛一提,她一这么叫,那肯定就是公事了。赵秋妍一脸真诚道:“我想请你陪我去趟冯家屯,我之前答应他们要回去看看呢。”
“那你去呗,还用得着叫上我?”
“那地方都是山路,我之前是跟同学一块去的,今天请假了嘛,他们都在上课,就剩我一个了。”
老郑警惕地看着她:“你可别给我挖坑!”
赵秋妍一脸乖巧:“没有坑,就是我上次去,冯家屯的村民还问起你了呢,让我替他们给你带个好。”
老郑一听也不好再拒绝,从衣帽架上取了件外套,披身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