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公里的路程,谢长安带领基干民兵足足折腾了6个多小时,才来到大水井,一路上推土机耗尽了柴油彻底的趴窝了,大家连赶带推的带着两个马拉爬犁,冲破重重积雪的阻隔,终于把给养送到大水井。
胡大力看着谢长安满是冻疮的脸,一下子扑过来,忘情的抱着谢长安哽咽不止。由于营养不良,导致他双腿浮肿,再加上昨夜暴风雪中抢救羊群时冻坏了手脚,胡大力跌跌撞撞的抱住谢长安,激动的说: “谢书记,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可真就撑不住了!”谢长安用力抱紧几乎扑倒在自己身上的胡大力,看着蜷缩在炕头冻的饿的瑟瑟发抖的十几个职工,安慰道: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都过去了,你们辛苦了,你们了不起啊!”
断粮十几天,肉和蔬菜没得吃,这十几个人,先是吃光了仅存的一点冻土豆和冻白菜,秋天腌的野鸟蛋和野菜干也消耗尽了,他们把准备给牲口过冬的黑豆和豆饼也给吃光了,没办法,胡大力带着大家铲开营地附近的积雪,在雪地上寻找冻死的蘑菇和草根充饥,最后两天,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了,他们甚至从树干上剥下树皮用水煮了吃。 就是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公家的牛和羊没有饿死一个。昨夜,由于肆虐的暴风雪刮开了羊圈门,羊群像无头的苍蝇在风雪中四处乱窜,胡大力带领职工在寒风中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在羊圈门前筑起一道人墙,硬是顶着寒风暴雪把羊群全部赶回了圈舍。职工们大多数都冻伤了脸,个别同志甚至冻坏了手脚。 江立秋着实被大水井的同志们所感动,激动的说: “你们很了不起,你们的坚持很伟大,今年上报盟局推荐你们为局级先进集体,老胡,我们还要推荐你为盟局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党务工作者” 没有掌声,没有对组织上给予荣誉的感谢,大水井的职工们面黄肌瘦,表情呆滞,此时的他们,更需要的是补充营养和到温暖的房间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谢长安看到江立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茫然的望着面无表情的职工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知道他多年在机关工作,从来没有见到过一线职工们经历的艰苦,谢长安用手拍了拍江立秋的肩膀,让他坐下休息一下,随即转身对基干民兵们喊道: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烧火做饭,让大水井的同志们填饱肚子!”
看到大家都动了起来,谢长安拉着江立秋坐在炕沿上,语重心长的对江立秋说: “出现今天这种情况,责任在于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如果我们早些时候把给养送上来,同志们就不会遭这么多的罪” 江立秋低下头,表情痛苦的说: “书记,你批评的对,我是负责应急反应的分管领导,错在我,我请求党委处分” 谢长安拍了拍江立秋的肩膀,平静地说: “处分就算了,当前最重要的是要保障供给线路的畅通,这条交通线也是条生命线,我们不能再让同志们遭这样的罪,明年开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这条路修好,把低洼地的路基垫高,埋下涵洞,确保积水和积雪不再影响路面通车” “好的,一开春就干,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江立秋摘下眼镜,用系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眼镜片上融化的雪水,诚恳的请战,谢长安点了点头: “好的,交给你我放心” 巴勒介带着人马来到大水井,看到职工们的处境,心如绞痛,他愤怒的指责江立秋: “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看把兄弟们造成啥样了,多好的同志啊,简直是作孽!”
巴勒介还要继续发作,谢长安担心他会在众多职工面前说出更多过激的言论,用力把他摁到炕沿上坐下,大声吼道: “行了,出现这种情况,是我们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就不要互相埋怨了,眼下,我们两支救援队伍合兵一处,化解了危机,战胜了困难,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我们应该感到庆幸,今晚大水井的同志们随我们回去休养,基干民兵留下坚守” 江立秋立即主动请缨: “我和基干民兵一起留下” 由于路上赶得及,巴勒介身上的汗水和雪水混在一起,皮帽子下边靠近脖子的位置和大衣领子冻在了一起,以至于他想要摘下皮帽子愣是没有摘下来,他侧转身子,弯下腰侧过脑袋,让烧的通红的铁炉子烤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屑的说: “你还是拉倒吧?你知道啥时候给牛填草?你会给母羊接生吗?算了吧,你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老子留下” 江立秋也知道巴勒介说的在理,但是心里却觉得十分不舒服,心想人各有长,就算自己不擅长牧业生产,你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职工的面挖苦我,这不明显是在叫人下不来台吗? 就是类似这些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事,使得巴勒介和江立秋之间彼此心存芥蒂,一个认为对方假假咕咕不够实在,一个觉得对方说话办事过于简单粗暴,两个人如同秋冬之交的暖流和冷空气,一旦相遇了,气候就变得雨雪交加恶劣无常。 两人之间互为抵触,其实并不简单是知识分子干部和大老粗干部之间的矛盾,除了互相之间缺乏交流和理解之外,多半是因为最初相识时彼此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见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初始印象何等的重要。人与人的交往中一旦最初形成了不好的印象,往往要经过超乎寻常的努力才有可能消除隔阂,就像冰与水混和在一个锅里,如果不给予足够的加温,二者是很难融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