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客厅。液晶电视接通了视频电话,中年女人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她看见程卓便破口大骂:“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啊!”
对于这个妻子,程卓早就没了耐心。平时多看她一眼都会做噩梦。“我的事你别管!在海城照顾好儿子!”
“我们哪里还能在海城待下去?你得罪了人,我和儿子都被带回京城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时氏本来就是时家的产业,你一个外姓人非得去争什么!程卓,我死不要紧,但是你得顾及儿子啊,他才七岁!”
“你以为你抓了时音威胁时长天拿到时氏就稳了吗?时长天能跟傅氏集团总裁合作,那他就能让你把时氏重新吐出来,即便时长天没这个本事,傅总还没有吗?”
“不管怎么样,你必输。轻则入狱几年改造,重则一辈子都出不了监狱。你是想让儿子以后都背上“犯罪分子”后代的名号吗?他还没好好长大就要被你毁了!”
“……”寸头男拿着简便的自热饭进客厅,就看见程卓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掉了魂一样。双目聚不起焦点,眼神恍惚。寸头男放下东西即刻跑了过去,关切道:“程总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您要坚持住,时长天明天就带公司转让协议过来了,签了字之后时氏就是您的,您以后还是那个人人尊敬的程董——”程卓忽地笑了。长满胡茬的唇角扯了扯,他笑了几声,慢慢低下头。寸头男见他不对劲,偏头便看见液晶电视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的记录,是跟程太太的通话。在绑架时音之前,程总特意将程太太和小少爷送离京城。送去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程总对程太太没了感情,但他特别疼爱这个儿子,唯一的儿子。程总是轻度不育,年过四十才有了这个儿子,他们老程家的香火。难道是小少爷遇到危险了?寸头男将自热饭端到程卓手边,“程总您放心,小少爷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就去联系海城的人。”
寸头男说完便大步离开了客厅。人走远了,脚步消失,程卓也没回过神。过了半晌,茶几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程卓垂眸。一条来自保险公司的信息。他们这种大老板最惜命,每年都会购买高昂的保险,程卓也不例外。他几分钟前给代理打了电话,让对方把他购买的意外险换套餐。赔付从原先的一个亿变成二十个亿。如果他发生意外去世,保险受益人,他的儿子就能得到二十个亿的赔偿,下半辈子不用为生活发愁了。程卓转过头看向窗外黑夜。意外分很多种。可以从别墅楼上跳下去,也可以在回京城市区途中发生车祸,但是这太简单了。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上垫背的。黄泉路不能他一个人走。他不甘心!-寸头男在院外与人通话,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别墅一角燃起的火光。男人骤然惊愕。转身马不停蹄地往屋子里跑。打开别墅的门,熏人的浓烟迎面扑来,顿时呛得他呼吸不过来。寸头男一边捂住口鼻往里走,一边试图从烟雾里找寻程卓。没走多远。程卓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男人站在客厅窗前,落地窗帘被点燃,熊熊火焰烧了起来,已经烧到布艺沙发这边。“程总您这是做什么!”
“我输了。”
“输了可以从头再来,您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火势越来越大,您赶紧过来,不然就过不来了!”
火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四周温度升高。烫得人热汗直出。寸头男拿起旁侧的花瓶,将水泼了出来,试图浇灭面前的火。下一秒,听见程卓的吩咐:“你去接我儿子,仔细照顾他,走的时候把别墅大门锁紧。”
自知劝不动,寸头男待了三分钟跑出了别墅。他呛得眼泪直流。出来缓了几口气,寸头男又折返大门口,握住那把大锁,犹豫了几秒钟后即刻锁紧。程总不打算活了,要拉上地下室那个女人垫背。“轰隆隆——”十几辆车快速驶入林荫道,地面隐隐颤抖。院外的人全部被制服。寸头男还未转头,坚硬的枪头便抵在他脑袋上。警察厉声呵斥:“别动,放下武器,把手举起来!”
寸头男顿时扔下手里的东西。缓缓往地上蹲。双手抱头。紧接着,后方传来一串凌乱匆忙的脚步声。男人鞋底踩踏在积满雨水的泥地里,发出啪嗒的嘈杂声。“先生,已经通知了消防队,三分钟内就可以赶到。”
“先生,火实在是太大了,警方都无法破门进去。而且时小姐具体在哪间房咱们不清楚,进去还得找,您真的不能——”“啪——”寸头男低着头。他听见男人脚步声逼近的同时,对方踩了泥水,水溅到了他身上。寸头男下意识抬头,刺眼的火光中,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往别墅大门方向冲去。男人用枪打穿了门锁。大门轰地一下打开,他几乎是同一时刻闯入大火中,没有任何犹豫。为什么会是傅总?程总绑架的人是时长天在乎的人,是时总的亲妹妹,傅聿川怎么来了,还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人?-地下室。时音打碎了床头的灯盏,她弓着身子,强忍着双手手腕被绳索勒扯的痛,张嘴咬住其中一块玻璃碎片。她慢慢直起身。低下脑袋,一边咬着玻璃使劲儿割绳索,一边抬眸注意大门方向。刹那间——一股难闻的烟味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被时音吸入肺腔。她嘴上的动作蓦地停住,随后更加加快了速度。着火了!而且火势不小,不然那烟味儿不可能传到这阴暗潮湿的地下。要快点解开绳子。不然,这屋子连一扇窗都没有,火若是烧下来,她肯定要死在这!割不断!这粗绳子一时半会儿割不断!时音拼命加快速度,嘴唇被玻璃割破渗出了血。房间里越来越热,她的额头逐渐冒出细汗,她顾不上任何疼痛,只想自救。浓烟越来越多。她的视线很快就被烟雾遮挡,看不清房间里的景象。时音被呛得咳嗽,呛得眼睛通红,她死死地咬着玻璃,一遍又一遍重新着割绳子的动作。不能死!她才二十岁,还有大好的年华。还有哥哥。以及,那个整天冷着脸的傅聿川。程卓这件事是她误会了他,冤枉了他,她理应亲自和他道声歉。可是——随着吸入的烟尘越来越多,时音大脑逐渐缺氧,四肢变得无力。她呼吸不过来,求生的本能令她仰起脖子,难受地蜷起身子。“砰!”
房门发出巨响。被人踹开。时音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门外刺眼的白光,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过浓厚的烟雾朝她这边过来。在意识消散前夕,她好像听见他喊了她一声:“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