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市中心高楼之上的会员制中餐厅,沁园春的夜景非常美,不仅可以欣赏江景,还能俯瞰整座京城大都市。对于傅聿川的吩咐,时音一向很听从。他通知她去哪,她都会提前达到,今晚也一样。时音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进了餐厅大门。他一袭体裁的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斯文矜贵冷漠又疏离,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让人不想注意到都难。时音看见了他。但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立马起身去迎,她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目光冷淡地注视着傅聿川,看着他走近,在她对面的沙发席位处坐下。“没点菜?”
傅聿川问。“没有。”
“心情不好?”
“嗯。”
傅聿川掀开眼帘扫了她一眼,随后与服务员点了几道两人常吃的菜,额外加了两道时音爱吃的甜品。点完单。他重新看向她,眸光定格在她毫无悦色的脸上数秒钟:“遇上什么事了?”
时音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傻。确实,他很擅长伪装,尤其是戴着这副眼镜,看起来是那么斯文儒雅。刚认识那会儿,他出手帮了她好几次。又是借钱,又是捐赠骨髓。每一次他出现在她面前,都是矜贵温柔的贵公子样子,轻而易举取得了她的信任。也许这就是精明的商人。他戴着伪装的面具,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种名利场上,已经成了习惯。迟迟没听见时音开口说话,傅聿川也不生气。近些日子来,他对她很宽容,似乎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宠着。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礼物绒盒。摆在桌上。递到她手边。这是他送她的出差礼物,每次出门都会带一份回来。就算他上个月心情不佳,总冷着一张脸,但也会送她一个礼物。换做是平常,时音老早便双手接了过来。笑脸盈盈说着感谢了。今晚却不同,她始终没伸手去拿,半个眼神都没往那绒盒上落。时音注视着他,良久才开口:“为什么要跟程卓合作?”
她的态度冰冷。说话的语气更是令傅聿川不满,男人眉心微蹙,“这不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语气。”
时音管不了那么多。她怕他,畏惧他,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低着脑袋做着一只乖顺的金丝雀。可是,软兔子也有被逼急的那一天。她可以忍。从小到大已经忍惯了,只要没死,任何折磨和委屈她都可以吞下。唯独一件事不行。事关时长天就是不行,这是她唯一的底线!时音不顾他不悦的神色,继续说道:“为什么要跟程卓一起针对我哥?时氏对你而言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但它是我哥拼尽一切撑起来的公司。”
“我不知道我这两个月到底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以至于你把这些气撒到了我哥身上。如果我错了,你惩罚我就好,我一个字都不会吭。”
“但是你为什么要牵连我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我最重要的人。难道你没有家人吗?位高权重的生活过久了,就忘记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情感了吗!”
傅聿川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注视着她,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目光都无比冰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人就像一张弓。弦绷得越紧,就越容易失控断裂。时音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准确来说,从两个月前“半腰别墅赛车”的事件开始,她承受了太多傅聿川的冷暴力,最终在时长天病倒这一天爆发了。“我清楚地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
“我以前觉得在时家看人脸色过得很艰难,自从住进梨园跟你同处一室之后,我才发现从前的日子并不算难。”
“你比时耀更难伺候,性情更加阴晴不定!圈子里那么多名媛不图钱地想嫁给你,想成为你的红颜知己,那是因为她们只见到你佯装出来的那一面。”
“看着斯文矜贵,有距离但好相处,其实心理阴暗冷血得要命!我不想再做你的地下情人,我不愿意,看见你这张脸我晚上都会做噩梦!”
时音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白皙额头的青筋都隐隐凸显。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包就快步离开了餐厅。走的时候认命却不认输地跟他说了一句:“你在京城权势滔天,解决如今的我和我哥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你尽管吩咐人来做,大不了我和我哥一起去死!”
时氏已经濒临破产。程卓也马上要以最高董事长的位置掌权时氏,还会更名为程氏企业。时长天没机会了,他爬不起来了。时音不想再卑躬屈膝求傅聿川。因为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逗乐一下的小宠物,她没有这个本事能求得动他。所以也不想求了。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也好。-餐厅的吊灯都是复古的暖光灯。此刻。林特助静默站在一旁,只觉得背脊僵硬发凉,整个人都像掉入了冰窖,忍不住打哆嗦。他只想把自己变成会呼吸的隐形人,别殃及到他。时小姐真的太大胆了!时氏的事他也了解了几分,知道程卓即将登上信任时氏董事长的位置,时长天被辞退晕倒进医院,所以时小姐情绪失控也情有可原。但是——她怎么敢的啊。当着先生的面,铿锵有力地将这些话说出来。在林特助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傅聿川说话,竟然还提到先生的家人。与傅聿川认识时间久的人都知道,家人这个词就是他的禁忌。谁提谁死。林特助不敢去想象时音会有什么后果,作为一个旁观者,他都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要被阎王索命了。“林奇。”
林特助蓦地回过神,肢体僵硬了好几秒钟,才小心谨慎地走上前,试探地回应:“先生,您叫我。”
“我很冷血吗?”
“……”林特助抿紧了唇,完全不敢吭声。“没有人的情感?”
“……”林特助弯着的腰更加往下弯曲了一度。他不敢回答,好在傅聿川也没有强人为难。约莫三五分钟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起了身。听着脚步声走远,林特助才直起身。他望了眼走入光影下的傅聿川的背影,动作利索地拾起桌上那只装有粉钻项链的黑色礼品绒盒,随后大步跟了上去。如果站在林特助的角度,他觉得傅聿川是有点冷血。没什么感情。这些年独处惯了,像个连轴工作的机器。但是,先生对自己人是真好的。除了偶尔严肃的样子令人畏惧,其余的一切包括物质条件,先生都会给与最好的,在外也会给足偏护。时小姐说话确实有点过了。但,这也是先生起的由头,林特助至今还是不能理解,先生为什么要跟程卓合作去整垮时长天?先生跟时小姐还能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