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沅已走到后面的院门边，见状停下脚步吩咐听夏：“去请向良娣过来。”
林氏她们走了，静室里便只剩向菱一人。陈莹纳罕道：“怎么单请了我阿娘和林夫人她们，只剩向良娣？”
陆芷沅回道：“因为她是妾室。”
陈莹指着两名刚走进建昭帝静室的女子，“她们是礼部楚尚书的妾室，怎又被请去？”
陆芷沅又平静地道：“因为她们是楚氏的妾室。”
陈莹没了言语，和关羽舒默然地看着陆芷沅，神情复杂。储君的妾室，便是他国的公主，也不如一位楚姓朝臣的妾室尊贵。向菱同听夏过来了，陆芷沅向她伸手笑道：“听说化生寺的梅花开得极好，左右现在无事，我们去赏一赏。”
“好。”
向菱拉住她的手，感激一笑。方才宝珠把林氏她们请过去，单留她一人，她窘迫极了。她不似陆芷沅，有美貌才华，得祁渊宠爱，又和关羽舒她们玩得来，她只是一个通房丫头抬上来的，虽同是妾室，她到底不如陆芷沅，所以她一人在屋里时，如坐针毡，都不敢到门口，怕被人看到笑话她，直到听夏来叫她，她才松了口气。一行人往后边走去，经过碑林时，陆芷沅心里念着卫夫人书法的碑石，想去看，又怕冷落了向菱，只得按耐下性子，往梅林那边走去。梅林不大，但皆是红腊梅，一片冰天雪地中，几百株灼灼的红腊梅绽放，枝头吐着的一簇簇小火苗连成一片，宛如冲天的火焰，摧枯拉朽般冲进她们的眼帘中，镇得她们不自觉地站住。她们驻足安静地看了许久，关羽舒方叹道：“怪不得他们都说，化生寺的红梅乃是一绝。”
陈莹道：“几年前还是几十株红梅，也不知几时种下了这么多。”
陆芷沅笑道：“我们到里面去，看看又是怎样的一幅美景。”
“此处雪多，侧妃当心脚下。”
茗玉过来扶住她。梅林位于野外，自然不如宫里的梅苑有人打扫，地面干净。此处的梅林间，由于前几日一直下雪，地上铺了一层的积雪，人踩在上面喀吱作响。陈莹眼尖，走了几步就看到积雪上掉落的几朵梅花，指着笑道：“好像过年放的炮竹落下的红纸。”
关羽舒则对陆芷沅道：“阿沅姐姐，去岁过年你在茂陵，不得请你喝酒，今岁一定要请你喝。”
陆芷沅笑道：“我酒量不行，只怕不能陪你喝尽兴，向良娣酒量好，到时让她陪你喝个痛快。”
“好，一言为定，到时我去接你们，咱们不醉不归。”
关羽舒颇为豪气地道，又问向菱：“向良娣你喜欢喝什么酒？”
“妾身外祖母原是开小酒馆的，妾身什么酒都能喝。”
向菱笑着答道，她的声音和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松快了不少。关羽舒一听来了兴致，追问她酒馆里的事。陆芷沅见她们说得高兴，便往旁边去赏梅。建昭帝和楚后也带着诸人出来赏梅，因地上有积雪，祁渊扶着建昭帝，祁泓扶着楚后，楚珮容和楚珮妍带着庄宜紧跟在后面。他们刚来到梅林，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建昭帝问道：“谁在里面。”
祁泓听声音，答道：“是关将军府的关姑娘和陈将军府的陈姑娘，”“她们倒比我们先到了，我们悄悄过去，吓一吓她们。”
建昭帝道。楚后笑道：“陛下这好玩闹的性子，几十年都没变过，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还要去吓唬小姑娘。”
“谁规定做祖父的人就不能玩了，庄宜，走，皇祖父带你去玩。”
建昭帝向庄宜招手。庄宜费力地在雪地中迈着小短腿走到建昭帝身边，建昭帝抱起她，往关羽舒说话的方向走去。祁渊怕建昭帝摔着，把庄宜接了过去。“胡闹。”
楚后嗔道，令祁泓过去扶着建昭帝，自己和众人慢慢跟在后面。建昭帝往里走了一箭之地，果然看到前边有几个女子一面仰头赏梅，一面闲聊着。他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披着碧色斗篷的纤细身影上，垂在袖子中的食指摁住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呼吸一窒。记忆深处也有一个背对着他的纤细身影，也穿着碧色的衣裳，任他如何呼唤，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小娘。”
祁渊怀中的庄宜欢喜地叫道。那个披着碧色斗篷的身影转了过来，弯长的柳叶眉，晶亮的丹凤眼，唇瓣如石榴花般娇艳，是祁渊的华侧妃。建昭帝松开食指，吐出一口气。不是她。怎会是她，她此刻躺在茂陵的陵墓中，只不知他百年之后，到地底下，她会不会还是倔强地不肯原谅他。建昭帝心下一阵悲凉。祁渊已抱着庄宜走了过去。陆芷沅远远向建昭帝行礼，又向庄宜笑道：“庄宜，同皇祖父和爹爹一起玩，高不高兴？”
“高兴，若是小娘能一起要，庄宜就更高兴了。”
庄宜笑眯眯的。陆芷沅扑哧一笑，睨了祁渊一眼，“你教她这样说的？”
祁渊挑眉笑道：“天地良心，我们都没想到会遇到你，怎是我教她的？”
他们三人说笑着，建昭帝轻声道：“真好，他们笑得真好看。”
旁边扶着他的祁泓，一直望着陆芷沅，那碧色斗篷映在他眼帘中，他也轻声道：“是啊，真好看。”
“祁渊。”
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后边传来，如裹着十足寒意的朔风一般，一下冻住所有人的笑容。庄宜趴在祁渊的肩上，偷偷望过去，楚后正沉着脸盯着他们，庄宜打了个冷战，低下头，把脸埋在祁渊肩头，不敢再看。陆芷沅和向菱走了过来，恭敬向楚后行礼。楚后扫了一眼他们，寒声道：“没瞧见陛下在此赏梅吗，也不知道避开？今日是晋王和王妃为安阳公主庆贺之日，在府中如何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也是这般，一点规矩都没有。”
陆芷沅低头跪下，“妾身知错，请娘娘责罚，”“母后。”
祁渊面色紧绷，快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