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灯笼下，纤薄的身子拢着琥珀流彩暗花云锦披风，明晃晃的烛光将她那张明丽的小脸清晰地映照出来，秀长的柳叶眉，丹凤眼中眸光潋滟，唇瓣如石榴花初绽，宛如画中的美人一般。陆芷沅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向他行礼。祁泓也低头回礼，这一眼的惊艳，让他心跳如擂鼓。陈亮看长平身后那十几个男子，蹙眉道：“今夜灯会，不知道多少人出来，晋王殿下就只让这些人跟着王妃？”
长平微微一笑，“这是看得到的。”
关羽舒闻言，下意识地抬头四下张望。庄宜等今晚已经等了许久，见大人一直在说话不出门，举着手中的灯笼不满地催促道：“你们还要说多久，出门要晚了。”
祁泓笑着过来抱起她，“庄宜等不及了是吧？走，九叔抱着你去。”
门外备了两辆璎珞华盖车，楚珮容上了前面一辆，庄宜跟陆芷沅和关羽舒坐后面一辆，祁泓和陈亮骑马一左一右地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朱雀大街走去。两个身影在一条小巷道中盯着他们，鹰隼般的目光望着渐行渐远地人马，悄然跟了过去。祁渊从王府出来，就直奔八仙楼。掌柜迎了出来，点头哈腰谄媚地笑道：“殿下，齐大人和关将军已在雅室等您了。”
祁渊略一点头，长腿一迈，跨上台阶，几步就进入店内，径直来到二楼，掌柜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推开一间雅室的门。待祁渊进去，长风和长平守在门口，关上门，拦住了要跟着进去的掌柜，“殿下有要事，你不要进去。”
“是是是。”
掌柜忙道，快速离开。雅室里面的红木圆桌上摆着丰盛的酒席，坐在旁边的是兵部尚书齐维，窗户边站着的是北境主将关翰的二弟关越。二人向他行礼，关越又望着楼下，“殿下，末将发现五条尾巴了。”
“才五条？”
祁渊也来到窗边往下望，低下就是八仙楼的店门，此时正是晚膳时分，进进出出的客人极多，其中不乏身着异域服饰的外族人。“卖炒货旁边的那五个，跟着您过来的。”
关越示意他往一处看。祁渊看过去，果见五个男子站在卖炒货的小摊前，捧着油纸袋，啃着瓜仁，一直盯着八仙楼的店门。齐维端起酒壶斟酒，一面道：“殿下，上次你拒了魏氏的人进虎豹骑，前几日楚相找了微臣，说冯夫人有个侄儿，已二十二了，想谋份差事，听说京畿大营缺几个校尉，楚相想让那个侄儿进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护卫着上阳，虎豹骑正是从大营挑选出来的精锐，护卫禁苑。楚成敬定是见魏氏直接塞人进虎豹骑不成，所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人先进大营。祁渊过来坐下，冷肃着脸：“陛下说过，兵部的人，上至尚书，下至煮饭的伙夫，都不能姓楚或是姓魏。”
齐维把酒盅放到祁渊面前，苦笑道：“微臣怎敢忘了陛下的话，只是微臣已经拒了楚相一次，昨日他让人又送了月团过来，说是皇后娘娘赏的。”
关越转过头，颇为同情地看他一眼。楚成敬这是要借皇后的名义，让齐维不得不答应。祁渊将酒盅的酒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气，“明日本王会请陛下再重申进入京畿大营的规矩。”
“殿下，又来人了。”
关越突然叫道。祁渊起身到窗边看，有三个锦服男子在炒货摊前买东西，盯着八仙楼大门的人似乎在同他们说话，那三个锦服男子买得了东西，直奔八仙楼来。不一会，长风把门打开了一边，外头传来掌柜的声音：“我们八仙楼的雅室风景极佳，能观上阳街景，能看渭水之风貌，客官想看哪处呢？”
那三人路过祁渊他们的雅室时，向里面看了一眼，祁渊正对着门坐，跟旁边的两人举杯饮酒。“这间就好。”
一个声音道，那口音有些生硬。“好嘞。”
掌柜推开旁边雅室的门，请他们进去。关越压低声音：“突厥人。”
齐维又端起酒壶斟酒，一面提高了声量，“关将军，你在边塞多年，好不容易回到上阳一次，得多喝几盅，喝完酒，我们就陪殿下去慈恩寺赏月，那里的小雁塔是赏月的妙处。”
关越呵呵笑道：“好。但今晚人多，末将还是让人回去捎个口信，调多点兵过来护卫殿下的安全。”
祁渊淡声道：“不必，上阳不是边塞，安全得很，本王带了两个侍卫，足够了。”
“那是。边塞的突厥人会犯事，但此处是上阳，突厥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来来来，喝酒。”
齐维举起了酒杯。喝了两盅酒，祁渊看到门外有人走过，似乎是方才上来的锦服人之一，他捏着手中酒盅，冷冷一笑。夜幕垂了下来，外头烛光点点，整个上阳灯火璀璨，与苍穹上的皎皎明月交相辉映。祁渊站在窗前，目光从底下炒货摊前的五人，转到朱雀大街的方向，那里的光亮更甚，想来是灯会已经开始。阿沅此时应该在赏灯了吧。“殿下，走，我们去慈恩寺赏月。”
齐维的声音带了几分醉意，但眼中一片清明。祁渊随手搁下酒盅，走了出去，关越扶着齐维跟着，取笑道：“齐大人，你就这点酒量，要是在军中，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本官喝酒不行，但收拾突厥在行，突厥那些鳖孙子可是被本官打得屁滚尿流过。”
齐维挂在关越身上，口齿不清地大声嚷嚷着。他们下了楼，早有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前候着，杨易假扮车夫，等他们上了马车，拉起缰绳驱马往慈恩寺驶去。炒货摊前的五人跟了过去，八仙楼的门口也迅速出来两个锦服人，跟着那五人一起往慈恩寺赶去。慈恩寺，位于上阳城西南隅，因寺中有一座七层高的小雁塔而闻名。白日香客颇多，今晚虽是月夕，但却没什么人，想来是由于地处偏僻，城中热闹街道又举办灯会，所以无人到处，整座寺院，只有大雄宝殿和几处禅房有烛光透出。马车在山门前停了下来，关越和齐维下了马车，一阵夜风吹来，山门旁的树沙沙作响，他们齐齐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