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镇医院在整个凌水县里并不是最为薄弱的。换句话说，凌水县在整个县城里是最为富裕的。县医院和镇医院里的医疗设备和药品的配备，虽然比不上省城，但也用不着派支援队过来。之前的洪水、火灾后来的塌方事故，都已经顺利解决，现在平平静静的，倒派人来支援？陈洛升实在不解。卫生院赤脚医生王娟听说了这个消息，忙跑过来问虚实。“陈院长。”
王娟客气地上前打了个哈哈，准备开口问。卫生院不大，但陈洛升还是名义上的院长。这么称呼，也是陈洛升最愿意听的。闻言他挺直腰背，抬眼。“陈院长，要说我们凌水镇洗煤厂那边的医院，比起咱们县医院更大，人家还引进了先进的设备，咱们当地的工人几乎都到那边就医，我们这里除了包保的几个村……”“那么多话呢，是省城来的支援队。不是县里的，由不得你说三道四，你好好干活吧！”
陈洛升有些生气，他担心那些被自己挪用的药品会被发现。药口进出条目已经被他搞乱，现在若是要整理出几年的，那根本不可能。“你去，把药柜的药品清点一下。”
陈洛升把钥匙扔到桌面上。王娟也不傻，知道陈洛升是怎么回事，便捂着肚子跑开。“我肚子疼，我可查不了。”
陈洛升找来其他三个人，都推脱不干。他自己拉下的债，想找个顶罪的，都难。都怪池若那个死丫头，她最近都不来镇卫生院，不知道又躲到哪里混去了。陈洛升想把池若找来顶罪，便直接骑上自行车来到拖拉机分厂找人，结果得知池若被调到县医院工作的消息。这死丫头，还真有本事，竟然又攀上了高枝！陈洛升想起拉着池若快活的那几次，心里又憋气又发痒。敢私自去县医院工作，经过他允许了吗？等他先处理好药品的事，回头想办法收拾池若。陈洛升没办法，只好想法托人从县里买回几种常用药，又摆上一些空盒子和空瓶子，好歹把半个药柜算是装饰完成。落上一把没有用的锁头，把钥匙揣好下班。这边，江永安被张雷叫过去谈话之后，就直接把他送到了新成立的生产车间。“这位是新任车间主任，江永安。”
简单的介绍之后，张雷和二位厂干部直接离开。江永安从办公室走到生产车间，整个人都陷入震惊。因为取得了助理工程师证，他现在成为了拖拉机厂的专业人才，也就是说偌大的拖拉机厂分里，除了三位工程师，属他和杨海城的知识水平最高。张雷在任命他的同时，也讲了一番大道理。江永安原本是推辞的，可张雷和田大牛一直在鼓励他，他也只好接受。“毛没长齐的家伙，还想指挥我们？”
有工人直接扔下手里的管钳，扭头就要走。“我看呀，拖拉机分厂还扩建什么车间，学人家洗煤厂？差得远着呢，先不说级别，人家洗煤厂经过十几年的运作，下面的分厂就有十三四个……”众人随声附和。“前几天洗煤厂还招临时工呢。”
洗煤厂某些工作岗位上的临时工，比拖拉机厂的正式工赚的还多。凌水镇工业生产正在蓬勃地发展，洗煤厂、凌水矿在全县，乃至全省都是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拖拉机厂自打搬到凌水县城，就一直在扩建。“要我说，就是瞎扑腾。”
工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江永安捡起地上的管钳，猛敲钢管。当当的声音很刺耳，也让众人暂时安静下来。王泺混在人群里，随时起哄。见状，他也把安全帽沿扯下来，闭了嘴。“我姓江……”江永安进行了自我介绍，接着便把厂里的规章制度拿出来读了读，然后把党员和班组骨干留下开会。王泺身后跟着两个人生面孔，迤迤然地从侧门走开。“瞧见没，那些设备都是新的。”
当中一个鬼头鬼眼地说。另一个接话，“泺哥，有人出这个价收购电机。”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比划。王泺抬手按住他的手指头，掏出烟卷点燃，“要干，就干个大的，你们先稳当几天。”
二人猛点头。新车间里什么设备都是新的，他们看着手就痒痒。车间主任办公室就设在车间最里面的小棚屋里，地方不大。江永安请几位年纪大的班组骨干坐下，开始调查车间人员的状况。党员积极性都很高，表现很突出。班组骨干虽然有微词，但见江永安这么尊敬人，也都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开始出主意。这个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江永安就地安排班组骨干和几位党员作为车间班长。一个班组十二人，那也算是个小集体。况且生产车间的工作任务驱使，他们的工项目有所不同，就得另分班组。江永安果断又坚决，很快确定了所有人的工作任务。“我看了一下，这一批招来的工人大部分都是生手，我们又是生产车间，工作展开有难度。”
老班长章旭德幽幽地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别人几乎都在说好听的，只有他唱了反调。“老章，你别乱说话。”
有人制止。江永安皱眉，翻看工人档案。他只顾安排工作，没有了解工人状况，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这样吧，先散会。明天早上七点半，上班时间集合开大会！”
新成立的生产车间有五个班组，六十多人的工作安排，着实为难了江永安。下班时，见他脸上阴云密布，苏绾主动翻开他的工作记录本。“永安，看我拿来什么？”
田大牛又提着二斤猪头肉和一瓶烧酒进门。这几天小两口住在凌水镇，田大牛生怕二人出状况，便一直留在凌水镇，没回县城住。“舅舅，永安哪有心思喝酒。”
苏绾看到记录本上一连几页都划着大大的问号，心里也不托底。田大牛接过记录本，简单地翻翻，笑眯眯地看着外甥女婿。“你不必多想，当车间主任不是当工人，不是做好自己的生产劳动就行。”
“你得学会用人来管理人。”
江永安抬眼，眉心微展。“来，先喝一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