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说起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这都絮叨了八百万遍了，也是不嫌烦！”
梁颖龙趴在门板上竖着耳朵偷听，他压根儿就没睡，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呢！ 梁振英的脾气秉性他摸得透透的，知道他爸肯定会借机撒气耍脾气，自然躲得远远的，不去触那个霉头，到时候再出来收拾残局，不更显得他这个儿子“管用”嘛！ 不过他着实没想到，那长得快跟电线杆子一般高的小伙子居然把老头子给安抚了下来，俩人聊木匠活儿聊得一团火热。 梁颖龙瞧了眼时间，觉得这澡应该洗得差不多了，就装出刚睡醒的模样推开门，结果正好听到那小伙子给他找事儿！ “老爷子，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上我那儿指导指导呗，给我们当个顾问什么，好不好？”
“哎，小伙子，你差不多得了，别拿我爸逗闷子了。”
梁颖龙根本没等梁振英开腔，就自顾自地把话茬儿接了过去，“你光在这儿痛快嘴儿了，转头拍屁股走人，我爸万一当真了，天天跟我叫唤着要出去给人当顾问，我怎么办啊？”
“对，你骗我！我……我听龙的，才不给你当什么顾问呢！”
梁振英对儿子的话信了个九成九，当即表态道。
“梁先生，我绝对不是在逗闷子开玩笑，我是真的很想邀请您父……” 顾夏辩白的话刚起了个头，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因旁边正给老人修剪指甲的姜鹤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还冲他摇了摇头。 顾夏知道姜鹤是不想让他再节外生枝，可他是实打实地想让老爷子帮着指点甚至是传授一点儿当年的老手艺。 本来水到渠成的事儿，梁颖龙突然横插一杠子，现下彻底没戏了。 他越想越是郁闷，偏偏梁振英还没事儿人似的，又接茬儿絮叨起了自己的过往，顾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飘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姜鹤的手上。 姜鹤有双极漂亮的手，跟她的人一样秀丽修长，甲床也长，只不过没有月牙，她此刻正捧着老人满是褶皱跟斑点的左手，一点一点地打磨指甲。 她微微垂头，脖颈就像是不堪重负的柔嫩花茎般向下弯折着，十足地赏心悦目。 顾夏看得入迷，其他人还没察觉到他此刻的心猿意马，半晌听不到应声的梁老爷子先躁了起来。 “你也嫌我烦了是不是？走，都走吧，你们跟凤儿一样，都只惦记着我的钱！”梁振英的脾气一点就炸，他冲着顾夏大声嚷嚷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亲热，还试图用佛珠抽他。 梁颖龙赶忙讨好地凑过来，先假模假式地劝了老爷子两句，又开始火上浇油，诉说起了梁颖凤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其中大半还都是他的臆想。 “我姐啊，八成是惦记着您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想着赶紧弄到手，好给外孙女上学使呢！”
“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梁振英气得直捶大腿，眼眶子也红了一大圈，过分激动的情绪，加上这段时间饮食不够规律，还有之前洗澡闹腾的那小10分钟，本就脆弱的肠胃突然展开报复。 先是一连串响屁作为前奏，紧接着就是一阵失控的稀里哗啦，根本没等人反应过来，浴槽里的热水就肉眼可见地变混了！ 五个人愣是无一人幸免，个个瞧得真真的，谁也没能撑住，齐刷刷地跑到外头，扶着墙就开始哇哇吐。 “……你们之前每回都这样吗？”
顾夏毕竟是第二轮了，他第一个缓过来，狼狈地靠在对过儿的墙上，打心眼里觉得姜鹤她们这399赚得太不容易。 姜鹤吐得脑袋都快扎到地上了，她无力地摆了摆手，想不通今儿怎么倒霉。 这要是第一次助浴就遇到这种场面，绝对不可能有“洁萍助浴”的诞生，别说张洁芳被杀猪盘，就算是她被“杀”，也绝对不可能！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上午就弄得楼道里一股子死味儿，跟化粪池炸了似的，现在又来？”
姜鹤还在那儿思考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是今儿出门忘了看黄历，还是最近又开始水逆，梁振英家隔壁的入户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因为力道太大，带起的风跟耳光似的扇在了姜鹤的后脑勺上。 “我他妈……你们……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吐上了？有没有点素质了，这是公共场所，不是公共厕所！”
说话的男人瞧着大约是快退休的年纪，虽然头发花白，不过身板很正，暗红色的长袖POLO衫规规矩矩地扎在黑色西装裤里，外头罩了件深灰色的薄毛衫，往那儿一站，妥妥的老干部气质。 姜鹤艰难地直起腰想要解释，可一张嘴，又忍不住要吐。 “你们……你们没什么毛病吧？”
“老干部”警惕地看着他们，紧张地退回到门里，俨然是要摸手机报警的架势。
顾夏见状赶忙冲过去阻拦，他全程眉头紧蹙、嘴唇紧抿，一张臭脸，再加上那副大块头，瞧着就是要跟人动手的凶悍架势。 “老干部”给吓得一抖，哆里哆嗦地嘟囔着什么法治社会，“这……这楼道里有摄像头的，我……我警告你别乱来！”“叔叔，您别误会。”
顾夏一笑起来却又是灿若夏花，“老干部”都给看愣了。
“我们是洁萍助浴的工作人员，今天过来是给您隔壁的梁爷爷洗澡的，就是这过程中吧……出了一点点小纰漏。”顾夏偷瞄了梁颖龙一眼，发现他吐得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便压低了声音，跟“老干部”耳语了两句，“老干部”听得直咧嘴，顾夏见状立马恢复了正常音量，“您放心，我们马上就收拾干净。”
“老干部”这边刚把门关上，梁颖龙又站在门口喊了起来，“看看你们把我爸弄成什么样了？赶紧回来收拾……爸，您别着急啊，我这马上就来！”
他说完就捂着嘴溜进了厨房，顾夏直接都看傻了，“他……他这是干嘛呢？演戏给谁看啊？”
“给老爷子呗，要不然老爷子怎么什么都给他、什么都听他的呢？”
姜小萍吐得脸都白了，要不是张洁芳架着，根本就站不住，“他上回一共买了两次是吧？还有一次的钱，赶紧退给他，这种人家咱们伺候不起，有命挣都没命花！”
姜鹤点头如捣蒜，就连一向嗜钱如命的张洁芳都难得没反对。 “你就别进去了。”
姜鹤本想让顾夏跟她妈都留在外面的，这新手村还没出呢，就遇到这种地狱级难度的boss，她都担心给顾夏整出心理阴影来。 “我要是不进去，你俩怎么把老爷子抬出来啊？那家伙肯定不会帮忙的。”
顾夏嫌弃地皱鼻示意躲到厨房里的梁颖龙，而后低头看向姜鹤，他已经戴好了口罩，不过一看眉眼的弧度就知道他在笑，“不过，我可不是白帮忙的，你得再给我一朵小红花才行，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