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瑞三十九年,郦国刺史夏侯冕镇守西南边关——落日。落日西南是茫茫的原始大森林;森林深处满是瘴气,是西南边境的天然屏障。距落日最近的就是旭城。两座城池相隔不远,阡陌相通,景象繁荣,城内百姓安居乐业。旭城,乃是当今皇后的娘家。白皇后,知书达理,母仪天下,且为人低调,深得郦国百姓的爱戴。十几年前,白皇后和馥贵妃几乎同时诞下皇子。按照祖制,白皇后之子乃嫡子,又是长子,理应立为储君。但馥贵妃之子与皇长子前后仅差了几天;仗着圣宠不衰,娘家多人在朝为官,又有两位兄长镇守边关,自觉娘家为国出力不少;因此拉拢群臣,屡屡在朝堂之上施加压力,妄想立自己的皇子为太子。皇上岂会看不出?碍于瞿家手握重兵,一次次均已自己“正值壮年,不宜立储”为由,巧言敷衍。相比馥贵妃,白皇后更是低调。皇长子一满月,白国丈便以岁高久病,请辞还乡。白国舅常年领兵驻守西北边疆,白国丈一走,京中再无白家亲眷;白皇后在深宫,身单力薄。一晃十余年,馥贵妃和白皇后明里暗里争斗不断;白皇后向来不屑与人争斗,以静制动;馥贵妃抓不住白皇后的把柄,恼恨不已。这日皇上突然一病不起,接连十几日都未上朝;群臣后宫人心惶惶;立储之事重被提起。白皇后随以为皇上祈福为名,送皇长子到柏林禅寺参佛。少了皇长子,二皇子日日到皇上榻前请安,一时风光无限。转眼又是三四年;在这几年中,馥贵妃和她的父亲翟国丈加紧笼络群臣,尤其是手握实权之人。白国丈在朝时,曾位居宰相,朝中弟子学生不在少数;面对这些脾气又臭又硬的穷酸书生出身的朝贵,馥贵妃拉拢不上,暗自气恼不已,均施以各种方法给予打压。考虑到白国丈还乡回到旭城,那里距离落日不远……边关要塞,若联合起夏侯刺史,将和西北的白国舅连成一片,遥相呼应……一日,落日城来了说客,对夏侯刺史曰:“如今,立储之事重提,朝中分为两派,皇后固然有他的先天优势;但馥贵妃的家资雄厚……望夏侯刺史及早决断,莫要到时站错了位……”不料,夏侯刺史怒斥来人。“我等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岂容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勾帮搭派,结党营私!”
馥贵妃的说客被被天性耿直的夏侯刺史一顿斥责,立刻脸红脖子粗,急忙讪讪的找话打圆场。夏侯冕分毫不给他留面子,当即端起茶来送客……三月的落日城,芳草青青,花絮漫天。自从白府的少爷搬到别院,住到夏侯府的隔壁,便与夏侯府的两个小姐成了莫逆之交。白府为白倾风请了最好的先生和武师。夏侯颜、夏侯宁羡慕不已。因为夏侯冕身为武将,闲暇时,自是教了两个女儿一些粗浅的武功;二女还要学;夏侯冕认为,武功乃粗人所为,会上一点防身即可;学多了会贬低大家小姐的身份。夏侯颜一听即心领神会,从此学女戒,做女红,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大小姐。夏侯宁对这些繁琐的教条却是不屑一顾,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夏侯宁!自从那年穿越到十岁的宁儿身上,便继承了她全部的记忆;思想上里还是受的二十一世纪的教育,骨子里更不认同这个年代的尊卑观念。后来认识了白倾风,他偶尔也教姐妹二人一些武功;初始,父亲也未干涉;后来,女儿们渐渐大了,便限制了他们的往来。二女乖巧的答应,私下仍是来往不断。这次又是,爹爹不让再学武功,姐姐也收回了心思,不再提及此事。少了帮手,宁儿只有私下行动。月朦星稀,夏侯宁回身看看后面无人跟踪,轻手轻脚的出了绣楼。一晃四年了,每个月末她都会出来。使轻功翻过院墙,便不再有什么顾忌,开心的向前跑去。不远处是一个大湖,月亮湖。落日因处在边境,地广人稀,夜晚格外寂静。宁儿站在月亮湖边,望着湖中模糊的月影,不觉嘟起了小嘴——他没来……——他怎么可以不来嘛!肩上被人一垂,她惊喜的回头:“倾风哥哥!”
身后片影皆无,只有微风吹动的枝叶沙沙作响;青丝轻轻扬起,抚在面上,痒痒的。她本来不信什么鬼神;但自从穿越后,不得不信了!望着身后空旷朦胧的夜色,她掩着唇,害怕的连连后退。“倾风哥哥……”声音带了不可抑制的轻颤。身后撞上一个温热的物体,嗤笑声传来。“再退就掉到湖里了……”“倾风哥哥!”
她惊喜的回头,“你好坏,吓死宁儿了……”小手捶他胸膛一下,故意板了脸。白倾风笑着,趁机握了她的手。宁儿上一世虽未谈过恋爱,但也敏感的觉出了这一握的不同,不由得羞红了脸,急忙抽回手,顾左右而言他。“你来晚了呢……今天教我什么?”
白倾风望着宁儿娇羞的侧影,愁绪染上双眸。“今天不练了,我快要走了,是来跟你到别的……”“走?去哪里?”
宁儿吃惊的问。“回京……回家去……知道你出来一次不方便,过两天走,怕来不及向你道别……”“回家?”
宁儿长舒一口气,“白府不是在旭城吗?很近的,想来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来啊!”
“那不……”是我的家!白倾风一张口,差点说出实情;纠结了一下,还是委婉的对她说:“其实,我的家在京城,母……母亲要我回去了……”宁儿的心陡然失落,四年了,她已习惯他的存在;鼻子酸酸的,忍着即将夺眶而出了泪水问。“是不是以后就不回来了?”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他的心中猛地一紧,冲口而出。“回!怎么会不会?只是,这次有些麻烦……也许,要很长时间……”说着话,目光游离,自己也不能给她个确切答复;倘若失败了,那就永远也会不来了……“很长……几个月,还是几年?”
宁儿盯着他,眸光中透着哀怨。“我……我不知道……”他盯着她,突然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可能再也来不及了……冲动的握住她的纤手。“宁儿——等着我!等一切平定,我就接你进京……”说完,在她的小手上轻轻一吻。“嗯?”
那灼烫的感觉叫宁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本能的撤了撤手,没有抽回来,便羞垂了头。宁儿的动作似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少年用最朴素的话,说出了他的誓言:“我会对你好,永远都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