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正准备走到林落苏身边,只听不远处传来几声驴叫,接着是几声书箱哐当的声音。接着,一个中年男人诧异的声音响起,“林落苏?是你吗?”
二人闻声去看,只见路边驴背上骑着一个书生,正摸着自己的长髯打量二人。林落苏定睛一看,心中一喜,跑过去道:“高鸿大哥!”
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此人一身墨绿色的长衫,背着书箱,眉目算不上英俊,但看着令人觉得亲和,正是他们此行要找的秀才高鸿。高鸿下了驴,笑呵呵道:“果然是你这个小丫头!看来我眼神还不坏。”
他热情地问好道:“落苏,你许久未来了吧?这是来青云村走亲戚?那可不巧,你外婆和舅舅他们一家都出去了。”
林落苏说:“我知道,他们都在我娘家呢。”
高鸿点了点头,顺势掏出书箱里的一叠本子开始记,口中还念念有词:“某年某月某日,青云村陈张氏携子前往昭明村女儿家……”他写完,又看向林落苏,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这习惯了,一想到事就得赶紧记下来。说起来,你如今过得如何?”
林落苏赶紧把祁骁拉到身边,笑道:“高大哥,我如今已经成亲了。这就是我的夫婿,祁骁。”
祁骁原本见林落苏和高鸿谈得热络,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但林落苏此时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还有那声甜甜的“夫婿”,瞬时抚平了他心中的醋意,顿时舒心。祁骁道:“见过高兄。”
高鸿满意地看着祁骁,捋了捋胡须,道:“好啊,好啊!你们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实在相配!在下祝你们夫妻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语毕,他又翻开本子嘬了嘬毛笔开始记事:“陈张氏外孙女林落苏成亲,夫婿俊朗,二人伉俪情深……”林落苏故作随意道:“诶,高大哥,你这些年一直还在做记载呢?”
高鸿自豪道:“是啊,我已经写了快三十年了!”
林落苏顺势问:“那这些文书你都有所保留么?十年前的你还找到的吗?”
高鸿拍拍胸脯,道:“那是自然!别说十年,二十年的文书我都能找到!”
林落苏眸子一亮,便立刻将外婆舅舅他们在昭明村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请求高鸿帮她这个忙,把从前的文书找出来。高鸿一听也十分气愤,很是替林落苏打抱不平。“这些年他们陈家一伙人在青云村很是横行霸道,占了邻居好几亩地,但没想到对他们自家的孩子也如此狠心!落苏,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说着他就牵着驴把二人带回了自己家里。高鸿虽然自己只是个穷酸书生,但是他祖上阔过,给他留了一个大院子,好几间厢房。不过他都用来堆放自己的书卷了。平日里没事干的时候他就爱整理自己的文书,每一年每一月都按顺序排的整整齐齐,很快就把林落苏提到的那几年的书卷找了出来堆在了一边。祁骁便拿起书卷一页页翻看起来,先是读到那年高鸿在市场上碰到林落苏姐妹打柴,他请二人吃了饴糖,林落苏高兴地给高鸿表演了一个翻跟头。一想起那小丫头还有那么活泼的时候,祁骁就忍俊不禁。但这样可爱的时候终究是少数。满页文字,映入眼帘的常常是“陈家外孙女上山打柴,不慎跌落,胳膊骨折”、“陈家外孙女睡在猪圈”、“林家姐妹冬日扫雪,冻晕在雪地里”等等描述。林落苏姐妹二人凄惨的童年就这样一幕幕出现在祁骁面前,看得他心痛不已,手中拳头也紧紧握住。这陈家人,真该死啊!而林落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直接让祁骁把这些文书往马车上搬。她信誓旦旦地握紧拳头,道:“时间不等人,咱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昭明村中,林家又是鸡犬不宁。陈大勇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自己的老娘,有些犹豫道:“娘,我看秀云的情况实在不妙。她、她不会真要不行了吧?”
屋内,陈秀云一脸黑相,口中只能发出虚弱的呻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陈张氏一时也有些拿不准。真没想到那个药竟然这么猛,几天下来,一个大活人竟然就撑不住了!陈大义问:“娘,咱们也吆喝两天了,林落苏那钱,咱们什么时候能要到手啊!”
陈张氏得意一笑,道:“儿啊,你等着吧,今天她肯定撑不住了!村里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她淹死了,我就不信她还不就范!”
说着,陈张氏就让陈大勇和陈大义把陈秀云抬起来,直接往村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哭嚎着把这两天说了几百遍的台词又嚎了一边。“林落苏不孝女啊!有钱去城里买东西没钱给老娘治病啊!我的秀云啊,你要是死了,做娘的肯定要那不孝女给你偿命啊!”
而一路颠簸,陈秀云此时已经彻底没了力气,索性紧闭双眼装死。此时,陈大勇的儿子陈德也回了村给家人撑腰。这就是陈张氏自豪到不行的那位大官孙子。他肥头大耳,一脸横肉,在外耳濡目染久了,早就学会了怎么使官威,拍拍胸脯道:“奶奶,爹,你们就放心吧。我给你们撑腰,到官府,我一句话的事,定要治这个死丫头不孝之罪,让她好好吃顿牢饭!”
几人就在祁骁家门口等了半天,可家里一直没人,也不见有人回来。陈大勇又去李毓家转了一圈,李家也大门紧闭,林落薇也不知所踪,像是躲起来了。陈张氏一脸阴险:“这两个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我就不信,我今天等不到你们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我还偏偏要叫你乖乖地把钱吐出来,再把林落苏这个贱蹄子送去官府!”
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林落苏此时已然到了官府门口!看着那面大鼓,林落苏一时有些顿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向祁骁。祁骁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林落苏笑了笑,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