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祁骁追上林落苏的时候,她已经在无人处从空间里取出了两大篮子抱子芥,用扁担分别挑起架在马背上。她一路紧赶慢赶,虽然有时候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但湛卢都没什么反应,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林落苏很顺利地进了城,到了皎月楼门口,只见柜台处还是那位老熟人,叶元生。他一抬眼看见林落苏来,立刻挂上笑脸迎接:“落苏妹妹,你来了!是来送菜的吗?”
林落苏也扬起笑脸,点点头,指了指马背上的菜篮子,道:“是,我又来送新鲜的抱子芥了。诶,叶大哥,你怎么还没回村里?”
叶元生一边招来伙计收菜,一边回林落苏道:“万寿节的时候我不是来帮忙嘛,方掌柜的见我还算利索,就把我留用了。现在我就是皎月楼的账房先生了。”
这都叫“方掌柜”的了,果然正式员工态度就是不一样。林落苏笑眯眯地道了声“恭喜”,叶元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也笑笑。方榕儿听丫头说林落苏来了,刚在雅间里跟老客敬了茶,就提着裙子下了楼。她热络地迎过来,一把捂住林落苏的手,眉眼喜悦道:“苏苏妹妹,你来了!这几天不见,可把我想的。”
林落苏眨眨眼,故意开玩笑道:“姐姐是想我,还是想我的抱子芥?”
方榕儿刮了刮她的鼻子,亲昵得仿佛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你说呢?当然是想你了!”
二人寒暄两句,林落苏道:“对了,榕儿姐,我上次尝了万寿宴,得了些灵感,做了几道新菜,你有空吗,要不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叶元生帮腔道:“诶,掌柜的,我想起我娘在家常说,落苏妹妹这些天厨艺颇有长进,村里人每每路过妹妹家,总要被那炊烟袅袅里的菜香味给勾走三魂七魄呢!”
方榕儿也有兴致,刚听林落苏说完“玉米烙”、“脆皮五花肉”、“鱼籽福袋”几个菜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上的贵客又让丫头下来请方榕儿上去敬茶。方榕儿实在忙不开,只好拉着林落苏的手,有些为难道:“妹妹,我这贵客怠慢不得,得先去招待一番。新菜的事我很感兴趣,你先同元生把菜谱写一写,我忙完了再来跟你细谈。”
林落苏自然应了。方榕儿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对了,元生,你别忘了先把母子菜的钱跟苏苏结了。”
方榕儿又交代完最后一句,便提着裙子紧赶慢赶地上了楼上厢房。叶元生先把林落苏今天的账结了,又拿出来几张新宣纸,帮林落苏记菜谱。林落苏一边琢磨一边说道:“脆皮五花肉,食材只是猪肉而已,不过需要一些西域的辛香料,不知道京城外来的客商有没有。”
这脆皮五花肉要好吃,最重要的就是烤前的腌制环节,需要涂抹五香粉和孜然粉。五香粉制作起来更复杂一些,需要将花椒、肉桂、八角、丁香、小茴香籽等等磨制成粉,如果有条件还需要再加些豆蔻、甘草、陈皮等调味。很多材料都是古代京城本地没有的辛香料,林落苏不知道方榕儿能不能搞到,如果有困难,做个简易版也可。叶元生一边听林落苏说,一边写下好些他都没听说过的香料,不禁对这位曾经病恹恹的林妹妹心生敬佩。他不禁感叹:“落苏妹妹,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林落苏闻言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解释道:“哎呀,我也是乱说的。之前听路上一个神仙道人嘟囔了几句,说这样吃肉可以赛神仙,我就想着反正试试也不亏。”
她差点忘记了,叶元生可是知道她以前是个废柴农女的,可不能随便露馅。不过,叶元生比较好糊弄,林落苏一解释他也就不怀疑了。二人便又说起其它菜的做法,叶元生很捧场,搞得林落苏挺开心的,连带着被祁骁要求签那破契约的坏心情也消散了不少。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一街之隔的香茗居,二楼观台边,祁骁正缓缓落座。祁骁一路跟着林落苏到了京城,看她顺利进了皎月楼,原本安了心,却没想到,下一刻,她就又和和姓叶的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了!祁骁一路上赶得太急,本就口干,现在心气儿更不顺,便抬手叫了一大壶茶,一边喝茶,一边低头死死盯着对面皎月楼的那俩人。叶元生跟林落苏相谈甚欢的样子,真是……刺眼极了。呵,原来不需要他陪,是因为这边有人陪了啊!祁骁眸中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执拗,狭长深邃的眼底铺满了阴沉,下颌绷成一条线,拳心也紧紧攥起。此时,白启小心地进了此处雅座,喊了好几声“主上”,祁骁都罔若未闻。白启看出自己主子今天心情不佳,疑惑地顺着祁骁执着的视线往外一看,只见林落苏正跟叶元生一起看着张纸有说有笑。瞬间,他心下了然。果然,主上脸这么黑,除了因为王妃吃醋,还能因为什么!白启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使是战神肃王,也还是会因为自家的小娇娘费心费神。难得见主上醋味这么重,白启也动了看热闹的心思,吩咐店小二温一壶茶酒来。他可是难得有机会欣赏一番,雄韬武略的主上是怎么“对付”他的小娘子的?可没想到小二刚把酒壶放在桌上,白启还没碰到,就被黑着脸的祁骁一下子夺走。壶嘴里流泻出琼浆美酒,可祁骁看都没看,端起杯子便是一饮而尽,三两下酒壶就见了底!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林落苏身上移开,嘴里也是食不知味,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喝的是酒而不是茶!白启还以为祁骁心里苦,要借酒消愁,赶忙抬手喊店小二又要了两壶。店小二手脚很快,白启一拿到酒就赶紧给主子续杯,祁骁一喝完,他就再赶紧倒满。一来一回,很快,祁骁就又喝下了大半壶。他酒量不算好,浑浑噩噩地皱着眉,企图想要去听清林落苏和叶元生到底在说些什么,可街市嘈杂,那二人说话声又小,怎么也听不清。看到主上心里难受,白启也不好过。他犹豫半天,还是劝慰道:“主上,王妃对您一心一意,不会有什么逾矩之事的。那账房先生跟您更是云泥之别,比不上您的一根手指头,王妃不会看上他分毫的。主上,您不必担心……”祁骁终于幽幽地转过脸来,缓缓吐出几个字:“担心?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