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峥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狠辣的模样,当即吓得变了脸色。恰在此时,老夫人取完银票归来,正撞见曲芙发狠责备孙子的这一幕。她怒气翻涌,拉过孙儿护在怀里,不悦地瞪了曲芙一眼,“乖孩子,离这疯女人远点。”
望峥倚在祖母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别过眼再也不肯看向二人。曲芙见此气得猩红了眼,气得紧咬嘴唇。她垂下眼眸,藏起凌厉的恨意,再抬眼,又换回平时温柔婉约的笑容,“夫人恕罪。芙儿身上疼痛难忍,一时晕了头,才做出如此无礼之举……”边说着,她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般,柔弱地倒在床榻上,杏眸盈满水光。可宋明时却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起身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反而剑眉紧蹙,面上浮上几分不耐。芙儿近来真是愈发粗俗无礼,反倒是裴淼淼,越看越觉得善解人意且娇艳美丽。与此同时,绮玉院内。怀玉得知沐晚虞明日便要归来的消息,欣喜不已。“夫人此番去茂城,风餐露宿的,定然受了不少苦。无涯,你明日可是要和我同去?”
身旁,无涯合上书,面上亦是一派喜色,“嗯,明日我们一起去城门口迎接母亲。”
翌日,天刚蒙蒙亮,祁宴舟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行至城门口。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怀玉和无涯见到马车,眼睛倏地亮起来。沐晚虞素手轻抬,掀开车帘,正撞见二人殷切的目光。她唇角情不自禁弯起,钻出马车,冲着祁宴舟的方向,扬声道:“督主,您日理万机,臣妇不便叨扰,便先行告退。”
“多谢督主一路上的照拂,臣妇感激不尽。”
祁宴舟轻扯马缰,顺着她的视线朝前望去,正看见无涯小小的身影。见状,沐晚虞极有眼色的压低嗓音,“可否需臣妇唤无涯过来?”
祁宴舟面容冷淡,清凛的桃花眸中波澜不惊,“不必。”
沐晚虞撇了撇嘴,心底却暗自冷嗤一声。这狗东西当真无情,竟是对亲生儿子都漠不关心。想到这,沐晚虞敛起眸光,温婉浅笑,“既如此,臣妇便先行告退。”
祁宴舟微微颔首,眉目英俊如画,却无半分情绪。得到应允后,沐晚虞迫不及待下马车,大步朝二人走去。许久未见,无涯甚至想念,甚至不待她走近,便急匆匆冲过去,牵起她的手,眼眶微红,“母亲!”
怀玉也激动的红了眼眶,“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瞧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模样。”
沐晚虞哑然失笑,摸了摸无涯的脑袋,眼底满是欣慰。“走吧,咱们先回府。”
“嗯。”
怀玉重重点头。无涯乖巧牵着她的手,拐过街角时,他悄然回眸,凝望马背上威风赫赫的男人……行至无人处时,怀玉喜气洋洋开口,“夫人,星落湖中的水草卖的极好,赚回的银子比成本多出百倍。”
“三爷对您赞不绝口,一直追问您何时能回来安排其余生意呢。”
“嗯。”
沐晚虞浅笑。怀玉高兴没一会,倏尔又皱起眉毛,“昨日老夫人筹齐了钱,把将军和那外室从牢里赎出来了。”
“不过,他们二人身受重伤,全身流脓生疮,应当好一阵子无法兴风作浪了。”
说着,她啐了一口唾沫,“真是活该!”
沐晚虞已大致猜到二人如今状况,因而只是淡淡点头,面容古井无波。穆宣王府,翠竹轩内。沧浪恭敬跪在堂下,“禀王爷,祁宴舟等人已抵达京中。”
穆宣王冷嗤,疏朗的眉宇间笼上阴鸷,“如今景渊王已死。父皇就算再宠信祁宴舟,也必将责怪他监管不力。”
“东宫那位与祁宴舟交情颇深。待这阉人一倒,太子定然得不了势,本王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
沧浪毕恭毕敬地俯首,“王爷高明。”
穆宣王敛起笑意,只待明日早朝,便可观赏一出好戏……沧浪垂首,小心翼翼退下竹亭。不想,他刚走出几步,暗处闪身跳出一黑衣侍卫,俯身恭敬道:“昨日派去追杀将军夫人的两名刺客还未找到,属下是否继续搜寻?”
想到那两个人,沧浪不以为然,随意挥了挥手,“罢了,不必再寻。”
殷台阁,暗室。谢俞手腕一抖,指尖刀光闪烁,飞快剜下刺客胸脯上的一大块肉,鲜血串珠般迸泄而出。刺客惨叫出声,声音凄厉,听得牢里众多犯人头皮发麻。谢俞手疾眼快,夹起烧红的烙铁钻进伤处,只听“刺啦”一声,混着鲜血的白雾腾腾升起。“啊——”刺客发出令人心悸的嚎叫声,瘆人的厉害。绑在一旁的景渊王见此,顿时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二位还不愿说?”
半晌,谢俞才放下烙铁,沉声问道。刺客早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血沫从嘴里不住地冒出,却依旧紧咬牙关,紧阖双目。见状,斜倚在红木椅上的祁宴舟懒洋洋掀起眼皮,薄唇轻启,“既不愿说,上鼠刑。”
“是。”
谢俞领命退下。不多时,两名狱卒提着两个铁笼子回来,里面装满了吱吱叫的灰毛老鼠。笼子上覆满蜡烛,一刻不停地往下滴答热油,烫得老鼠四处乱窜,大张着獠牙啃食铁笼。鼠刑,顾名思义便是将犯人腹中剖开一个大口子,将装着老鼠的笼子置于其上。饥饿的老鼠无法忍受滚烫的蜡油,自会拼命咬开受刑者的腹部,啃其血肉,啖其鲜血,直至钻出一条血洞逃走。自见到铁笼那一刻,两个刺客倏然瞪大眼睛,眼底惶恐几乎要溢出来。见他们如此惊惧,祁宴舟薄唇溢出冷笑,“上刑。”
话音刚落,狱卒高抬起铁笼,对准刺客的腹部——还不等眼冒绿光的老鼠啃食到肚皮,刺客率先败下阵来,咬紧牙关,颤抖出声:“我招,我招!”
回应他们的是令人牙酸的“噬噬”声响,几只饿急的老鼠竟是迫不及待钻入腹中,在薄薄的皮肉下蠕动。刺客几欲崩溃,声泪俱下,“九千岁!求您饶命,我什么都招!”
祁宴舟姿态慵懒,桃花眸却凛冽如刀,幽深的眸底翻滚着星点寒芒。“停。”
他一声令下,狱卒当即提起铁笼。劫后余生的二人猛地喘了几口气,虚弱开口:“我们是穆宣王派来的死侍,任务便是取景渊王项上人头。”
闻言,燕无清瞪大眼睛,心底燃起滔天怒火。该死的病秧子,自己竟是小瞧他了。没想到他一副与世无争的皮囊下,竟藏着颗狼子野心!祁宴舟轻蔑一笑,眼底尽是戏谑嘲弄,“盯紧他们。”
冷冷丢下一句话,他拂袖转身离开。回到吟思居,路过庭院时,祁宴舟余光瞥见石桌上的一盘青橘,眼神微闪。不知怎的,竟想到将军府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来。若是她在此,瞧着这青橘该馋了吧。思及此,他敛眸,竟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