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皆是天意,不要太难过了。”
沐晚虞柔声开口,眸中闪过些许心疼。小景红着眼圈抬起头,声音暗哑,“我本怨她心狠手辣,却不想她竟如此牵挂我……”沐晚虞轻叹,伸手将他轻揽在怀里,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是老王妃这般蛇蝎心肠之人,尚且舐犊情深。前世她离家出走,最终仓惶死在他乡,那时爹爹得知此消息,又该如何痛彻心扉。念头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沐晚虞垂下眼眸,蝶翼般浓密的眼睫遮住眼底伤怀。她掏出素帕,抬手轻轻拭去少年脸上的泪滴,“听闻你走失之后,她派人苦苦寻了你十年。现今,也终是了却一桩心愿,再无悔恨了。”
“小景,收好妃手令,好好活下去。”
而她也不要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待所有事解决之后,便早些回家,永远陪在爹爹身边。小景泪眼婆娑,看着沐晚虞,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夫人,若非您出手相救,我们早就在破庙中饿死了,如今您又替我寻到了家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边说着,他瞥了眼昏厥过去的老王妃,攥紧手心里的妃手令,“我会好好活着的。夫人日后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小景绝不推辞。”
沐晚虞心底酸涩,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起身送他出府。两人刚踏出府门,空旷的长街忽而响起一阵敲锣声。只见一大队带刀侍卫敲着铜锣,威风凛凛走过街角,为首的侍卫朗声大喊:“朝廷开仓赈粮,每人三斗粮食,人皆有份。”
他们身后,城中难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股脑往前挤。沐晚虞和小景对视一眼,随即跟上众人的步伐。来到长街尽头,只见昔日破败不堪的茶棚前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面的白粥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侍卫们手脚麻利,从马车上取下干粮,整齐摆放在不远处的矮桌上。见城中百姓皆聚集在此,早已在茶棚中等待多时县令向众人招手,扬声道:“请各位排好队,先喝粥,而后按人头,每人可分到三斗干粮。”
“各位不必争抢,往后每一日我都会在此分发粮食。请诸位放心,朝廷始终挂怀着茂城,定然会让城中每一位子民都填饱肚子。”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所有人鼻尖,难民们跪地便拜,高呼陛下万岁。他们接过盛满粥的碗,顾不得滚烫,囫囵吞下白粥。这么多时日没有吃过饱饭的难民,纷纷忍不住潸然泪下。看着这一幕,沐晚虞眼底的诧异一闪而逝。城中的粮食不是全被祁宴舟清缴了吗?怎会出现在县令手中?她眼眸微阔,看来这狗男人还是有些良知,并没有私吞赈灾款,置平民百姓于不顾。“夫人,我回庙里告诉孩子们过来一起分粮食。”
小景的声音打断沐晚虞纷乱的思绪。沐晚虞微笑着点头,“快去吧,注意安全。”
少年连忙转过身,一溜烟跑向山脚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隔天,祁宴舟解决茂城饥荒的消息便传到京城。陛下龙颜大悦,文武百官也顺应天子喜恶,交口称赞祁督主足智多谋。一时间,这位炽手可热的权臣更是风头无两,美名传遍京城。就连深居简出,一向不问世事的穆宣王都听到了消息。穆宣王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眉目温润柔和。阳光透过氤氲的雾气洒在他眉宇间,一袭月白色银丝长袍,玉冠束发,更衬得他身姿挺拔,芝兰玉树,周身萦绕着谪仙般的疏冷飘渺。“祁督主运筹帷幄,智勇过人。有这般能人替父皇出谋划策,乃是朝堂之幸。”
对面,如芸公主扬了扬下巴,神情藏不住的得意,“祁督主英明神武,乃王佐之才。寻常凡夫俗子怎可与他相提并论。”
穆宣王笑意盈盈地垂眸看她,“他自然有过人之处。不然,皇妹也不会对他如此上心,日日往督主府跑。”
“三哥!你贯会取笑我!”
如芸公主精致的小脸瞬间绯红。她偏过头,佯装生气的撅起嘴巴,语气却分外温柔娇嗔。穆宣王眼底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温声道:“好好,三哥错了。”
边说着,他垂眸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笑意浅淡了几分,“三哥不良于行,不然定会护你周全,让你也肆意洒脱。”
如芸公主望着一母同胞的兄长,不免蹙起眉头,眼中泛起几丝心疼。若不是儿时的那场怪疾,三哥的腿也不至于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穆宣王不再多言,提起茶壶,轻拢衣袖,慢悠悠往白瓷杯里倒满茶,推到妹妹面前,轻轻开口:“来,不说那么多了,喝茶。”
如芸公主并未接过茶杯,反而绞紧衣袖,“三哥,你可知祁督主何时回京?”
“若无变故,大抵是三日后……”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如芸公主猛地站起身,瞪圆了眼睛。“什么?这么快?”
她顾不得多说,转身就往外走,“三哥,我先走了,我得回府精心准备一番。”
身后传来几声温柔的轻笑,嗓音如玉石般清润,“慢些,小心别摔了。”
刚踏出王府,如芸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停下脚步。她眉心紧蹙,脸颊忽而染上几分薄怒,“祁督主如今身在茂城,那岂不是跟沐晚虞那个寡妇在一处?”
“该死的贱女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身后的李嬷嬷见此忙凑到公主耳边,低声道:“公主莫要生气。那老王妃怕是活不过明日,听闻圣上已经派人前往茂城了。”
闻言,如芸公主神色缓和了不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此番终于可以彻底铲除沐晚虞,便是她有通天的本领,也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