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之在节度府前,见到了正要上马车的贾鉴,贾鉴坐上了马车,随后驶离了远处。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自己,冯胜之不以为意,进去了节度府。 得知冯胜之求见,唐清安立马召见了他。 这一回。 是冯胜之上报,因为屯田之事,为此导致死亡的百姓的数量。 在有些地方视百姓为无物。 而金江镇不同。 将军每年都会下达的严令,金江镇的百姓异常死亡,都需要单独的上报节度府,并作出解释。 因此冯胜之是来汇报的。 唐清安翻阅着各地上报的死亡百姓人数,心里虽然知道这是避无可避之事,仍然感到难过。 穿越前他前世的长辈,也是因为修建水库而死。 新生代是无法理解,在机械化没有铺开之前,全国修建的水库,渠道等设施,农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这是时代下的生活。 他的父母,就是在修建水库上相识,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所以以金江镇如今的生产力,年年大批量的开荒,修建水利等,是极其艰辛。 他虽然下令的轻易,而真正能保证坐实,靠的就是官员,以及勤恳的辽民们。 “虽然知道官员们不容易,可是我还要老调重弹,死亡数量必须压下去。”
唐清安沉声说道。 开垦田亩他要达成,却不是用辽民的生命来完成,能避免的是必须要避免。 他做不到监督每个官员。 以前地盘还小,官吏不多,他大多都面熟,如今形势不同,好多人他都不认识。 这些地方上官吏,只能靠制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道理他当然也懂。 冯胜之为官员们解释了一番。 “这些名单中,有不少辽民是本身带病,又有常年累月的饥饿,身体底子差,所以不堪使用。 各地的官员,对人命关天的事,有节度府的严令,皆不敢马虎,可是就算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无法避免。 我还发现有些地方的官吏,起了懒政的心思,竟然只要是老弱就养了起来。 这是不对的,这些人要照顾,但也必须根据其身体情况,派予一定的活计。 只有不想付出精力,躲避责任的,才会直接一刀切,对这些官吏,我都斥责或处罚。”
冯胜之又指了另外一本册子。 “这本就记载了其中的一些。”
对于冯胜之的民政能力,唐清安没有怀疑的心思,不让也不会让他做支使。 “冯兄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认可的,可是总要多往这方面努力,辽民已经很苦了。”
“将军的爱民之心,让人敬佩。”
“我也是百姓出身,做人不能忘本。”
唐清安笑道。 两人谈笑一番,冯胜之也汇报完了各项工作,才告辞离去。 “冯兄。”
唐清安突然叫住了冯胜之。 冯胜之转过身,等候将军的吩咐。 “这些年辛苦了。”
闻言,冯胜之内心百感交集。 看到冯胜之的神态,唐清安也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在长行岛。 数百军丁,数千百姓。 一个负责打仗,一个管理民生。 可以说金江镇有如今的势力,冯胜之的功劳,不下于唐清安。 唐清安年年都强调开垦田亩,而冯胜之从来无怨言,默默的担负起责任。 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多少委屈,多少安抚官员等等,冯胜之可以说付出了所有的精力。 公事上如此,私事上更是如此。 两人不但是同僚,更是朋友。 “将军也辛苦,大家都辛苦,不过到底有了这般的局面,也不算白费功夫。 金江镇数百万辽民,不少百姓视将军为神,甚至有的地方,百姓主动的修建了将军的生祠。 这可不是官员做的,都知道将军不喜这般,做了反而会引得将军责骂。 百姓就是这般简朴,谁真心实意的对他们一分好,他们就还以十分的恩。”
冯胜之感叹道。 听到冯胜之的话,唐清安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 “将军。”
冯胜之诚恳的看向唐清安。 “三百万辽民心念将军,希望将军不要辜负他们。”
“你放心,我不会的。”
唐清安真诚的说道。 他理解冯胜之。 明末。 这是后人冠以的称呼。 大周流民起义未起,就算陕西农民起义初起,十年的时间也都成不了气候,更何况如今的形势。 大周目前来看,国内总体是趋于和平。 所以冯胜之不希望自己作乱。 而唐清安不同。 他知道红楼的这方世界,全文最终隐喻了淫奢败家,内讧毁国,再结合如今的时间线。 因此他很肯定,大势在他。 可哪怕如此,他如何对人言?谁能信他。 六年前来辽东。 就算是从小一起跟他长大的义弟刘承敏,不也是半信半疑的么。 正如冯胜之明白金江镇的形势。 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以将军的威望和能力,是能做到举旗的。 哪怕金江镇有些反对的声音,也阻碍不了将军。 可他不认为金江镇有夺去天下的实力。 蛮族全取辽左之时,军威比如今的金江镇都要强大,也只不过是朝廷的边患而已。 朝廷没有选择放弃辽东,所以不停的在辽东运送海量的物资。 冯胜之从小读书,加上这些年的经验,十分清楚部落国家的短板,那就是后劲不足。 前期锋芒毕露,却无法坚持日久。 只要大周和蛮族耗下去,蛮族将会颓废,逐渐无力。 而大周国土万里,子民亿兆,后劲十足,潜力无限。 两者的区别,不过是冯胜之不知道天时。 他想不到十余年,或者二十年后的大周,会被流民拖垮甚至击败。 正是被农耕国家的长处击败了自己。 在他看来,面对朝廷的打压,将军最好的方法,就算到了最后一步,避无可避之时。 选择听调不听宣,也比举旗攻打大周要强。 要知道金江镇身侧还有蛮族。 唐清安想了想,最后还是对冯胜之说道。 “冯兄,你放心,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举旗作乱的。”
听到将军的话,冯胜之内心松了口气。 他内心还是信任将军的,没有认为将军会骗自己,根本没必要骗自己。 打发走了冯胜之,唐清安感叹一声。 “书生意气啊。”
…… 沈阳。 皇台吉也在感叹。 老奴临终前,从昏迷中醒来的一指,众人都明白大汗的心意,而以皇台吉的手段。 左右挪腾,加上拉拢住了两黄旗,到底勉强坐上了汗位。 可虽然如此,又如何是能顺利呢。 这已经是蛮族第二次了。 他叔父死的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也开始明白叔父为何被父汗拘禁起来。 叔父在他还未出生前,就明着和自己的父汗分庭抗礼,做出各种动作。 甚至当着朝鲜使者的面,命令朝鲜使者向他送的礼品,不可低于父汗。 父汗威望高,可以轻易的处置他的弟弟。 自己却不行。 代善不但是自己的大哥,而且同为四大贝勒,权势威望资历都不弱于自己。 黄台吉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代善,更不能妄杀他,不然蛮族就分裂了。 而前有大周,后有金江镇。 蛮族如果分裂,那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着急。 皇台吉告诫自己。 身旁的范文程,宁完我,各自为皇台吉出谋划策。 首先。 提拔了塔拜为大贝勒,当众承诺共议国政,将和代善,莽古尔泰四大贝勒共同当政,按月分值。 国中一切机务,俱令值月贝勒掌理。 四大贝勒轮流执政,立马稳定了人心。 塔拜支持皇台吉,莽古尔泰保持中立,见大势不可违,代善选择了退让。 随后。 皇台吉开始拉拢四小贝勒。 规定获得的人口,财产由八家均分,如此这般,虽然皇台吉是大汗,委实和两黄旗贝勒没什么区别。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也被收服了人心。 短短两个月,他就稳定了形势,没人反对他这个明面上的大汗。 当众人刚认为此国策才施行两个月之机,无人认为皇台吉会出尔反尔时。 他下达了汗命。 每旗设总管旗务大臣一名,规定他们凡议国政,于诸贝勒皆坐宫议之。 出猎行师,各领本期兵行,一切事务皆听稽查。 一招出来,不但分了贝勒的权利,又拉拢了下面的权贵。 众贝勒哪里见过这种做法,一时间无法应对这些官场手段,被套套拳法打蒙了。 无可奈何之下,最后深恨为皇台吉出谋划策的汉人们,每每放肆的侮辱他们。 皇台吉看在眼里,却也没有维护,只要不伤人命就不管,也让贝勒们出口怨气。 这些个汉奸没了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维护皇台吉,可论是极其的犯贱。 不当人当狗。 又不久,每旗又设立佐管大臣两名,佐理本旗事务,审断狱讼。每旗再设调遣大臣两名。 其职责是出兵驻防,以时调遣。 各贝类的权利被瓜分,这些提拔起来的总管大臣和佐管大臣,因感恩皇台吉则向他靠拢。 说来说去,皇台吉掌握了名分。 名分看上去像是可有可无,可真要是有了名分,那就是占据了主动的权利。 不然也不会有古话,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 代善等人,只看到了自己的实权没有变,所以觉得让出一个名器无所谓。 结果面对皇台吉登上汗位后,步步的紧逼,又有自己内部的分裂,终归被皇台吉压下去。 如此这般。 皇台吉要开始立威。 只要立威。 有了威望之后,他的汗位将不可动摇。 他等回来悄悄出使金江镇的使者,急不可待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