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倭寇占领汉城前夕,没打算焚烧朝鲜王宫的,朝鲜国主和官员逃离后,汉城乱民进来抢了一把,然后点火给烧了。 入城的倭寇们,反而开始组织了救火,可惜为时已晚。 景福宫,昌德宫,昌庆宫等正殿,除了昌德宫还能修葺抢救下,其余几宫都需要重建。 朝鲜国主李珲不能体恤民情,大动土木修建这几处宫殿,以致于乱军杀入王宫时,朝鲜百姓们拍手称快。 绫阳君李倧所在的破落院子,一队士兵闯了进来,金瑬,李贵等人,亲自来迎接他,护送他入宫。 就像做梦一样。 从原来被圈禁,父兄先后被害,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闯入一队军士,以随意编造的名义杀了他。 现在的确闯入了军士,却是拱卫他登上朝鲜国主之位。 一路来,他很茫然。 兴奋,激动的同时,内心悄然升起了一股危机,被孤独之感缠绕。望着满面笑容的大臣,军士们。 看着大多陌生的面孔,李倧收回了目光。 他们能把自己扶上国主之位,也能把其他人扶上国主之位。 在王宫里,一夜难眠。 第二日,李倧派人去请被幽禁的仁穆大妃,禀告反正之意,接着派了仪仗奉迎回仁穆大妃。 见到仁穆大妃后当场痛哭,解释自己事非得已,从仁穆大妃处授予御宝,在庆云宫继位。 随即以仁穆大妃名义发表教书,废黜光海君,立李倧为王,在庆运宫接受百官朝贺,颁布即位教书,大赦境内。 顺利登位后,颁布各项王命的同时,就派人去召见金州将军唐清安。 第四日。 唐清安在朝鲜卫士的注视下,在朝鲜官员带领下,从光化门进入,一路走过玉石广场。 “宣,上朝将军觐见!”
高台上,朝鲜宦官命道。 “宣,上朝将军觐见!”
宫殿卫士一个个喊下去,声音如虹。 一直过了三大宫门,一步步登着勤政殿的台阶,这里是朝鲜的王宫,政治的中心。 “朝鲜国主这般紧急的召见将军,我猜朝鲜国主想要拉拢将军,毕竟他是被人扶上位的,估计想拉拢将军以坐稳王位。”
来之前,谢友成说道。 唐清安也是这么认为的。 “金州总兵唐清安,拜见朝鲜国主。”
进入殿后,在众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唐清安谦和的弯腰行礼,表现的十分谦逊。 并没有心中担忧的狂傲,李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欣喜急道,“赐座。”
宦官们搬来了一把椅子。 唐清安迎向了殿内,陌生的朝鲜文武百官的视线,众人对上金州将军的目光,纷纷避开眼神。 “谢朝鲜国主恩荣。”
唐清安坐下。 “我国服侍天朝,百余年载,以则君臣,恩犹父子。壬辰再造之惠,万世不可忘也。 先王临御四十年,至诚事大,平生忘尝背西而坐。 广海忘君背德,罔畏天命,阴怀二心,输款奴夷,已未征奴之役,密教帅臣,观变向背,卒致全帅投奴,流丑四海。 王人之来我国,拘囚羁絷,不啻牢狴。 皇敕屡降,无意济师,使我三韩礼仪之邦,不免夷狄禽战之归,痛心疾首。”
宦官念着教书,唐清安听的聚精会神。 首先重述了两国君臣之义,然后直接不在认可广海君的年号,又把广海君对上朝蛇鼠两端的事告知,最后强调广海君作为作为对朝鲜的危害云云。 “善,我会上疏朝廷,把朝鲜国主之教书,传回国内。”
唐清安并没有多言。 现在朝廷官员人心不定,各地都还没有反应,急的又不是他,心底有危机的也不是他。 现在还没到自己旗帜鲜明支持朝鲜新的国主的时候,没必要得罪朝鲜复杂的派系。 不论是熟人金瑬,李贵,还是申景禛,李曙,甚至强硬派沈器远等,都对金州将军的表现颇为满意。 并没有推诿前番的承诺,而是利索的答应,同时也没有居功倨傲,在朝鲜指指点点。 公式化的应对完,唐清安没有留念,离开了朝鲜王宫,准备回镇江。 “接下来朝鲜会很乱。”
登船时,谢友成和陶杰前来送行。 陶杰也是生员,落入蛮族境内没有逃出来,后来被谢友成所救,跟着谢友成一起为金州奔走。 才干精绝,辽阳那名重要的人士,就是他按照将军的吩咐去联络上的。 金州敢裁军,那名辽阳的人,所传递回来的消息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朝鲜新国主登位极快,朝鲜各地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如果能继续平稳下去,应该无碍。”
谢友成以为将军担心朝鲜政权更替,会导致前番朝鲜应承的事情有变。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不担心这个,朝鲜虽小,派系太多了,且斗争残酷没有余地,因此不会有人主动得罪他的。 “我预计还会有人找你们,你们静观其变,不过有一事你们要放在心里。”
“请将军吩咐。”
“我要朝鲜每年供应我一万斤人参,价格且要低,就按照大周立朝之初的价格吧。”
谢友成和陶杰皆面色犹豫起来。 大周立朝时的参价才一钱五分一斤,原来有上党和辽东两处产地,随着山西上党参源枯竭,山西商人也都跑去了辽东采参。 本来物以稀为贵,前些年蛮族崛起后,互市断绝,那就越发的贵了,一日一个价。 且国内大夫重视人参的疗效,只要看病就用人参,病人吃了人参,就算是死了也不后悔,只会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没有去买更好的人参。 这番情景下,国内的参价从十年前的七八两,已经陡升到二三十两,就算如此还有市无价。 唐清安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不过却没有松口。 一年一万斤朝鲜人参,能为他带来丰厚的利润,还不是他最看重的,他要断绝蛮族的财源。 人参贸易是蛮族崛起的重要因素之一,那些山西的商人,为了从蛮族手里获得人参,什么都敢走私过去。 大周禁绝了人参贸易,两年间,建州蛮族就腐烂了人参达十余万斤。 官面的马市上,一年的贸易量也才不到五千斤,大头都通过国内的商人们流入了关内。 这些走私商人们获得了天量的财富,蛮族用药效不明的人参,通过这些商人,源源不断获得了大周的严禁物资。 火药,铁器,耕牛,粮食,布匹,盐巴…… 为什么亿万人口的国家,在辽东养十余万营兵都这么困难,而蛮族同样规模的大军,却能熬了过去。 除了未来几年老奴的绝杀令,这些走私商人居功至伟。 大周和蒙古的马市贸易,以物易物,双方都能得利,而大周在辽东奴儿干司的马市,是源源不断放大周的血的。 每年一万斤的人参,就是唐清安用来打破市场,对付陕西那些走私商人的。 其中的代价很大,会得罪很多人。 他目前拿那些走私商人无可奈何,那些走私商人同样也无法应对他,输赢在朝堂上见分晓。 这就更需要贾府身后的关系网的支持。 “将军还有哪些交代?”
陶杰询问道。 “具体的事情,根据形势你们自己做主吧。”
其余事情上,唐清安松了口。 没有更多令人为难的事情,谢友成也松了口气。 “走了?”
李倧听到原来自己身边带来宦官的汇报,落寞的喃喃道。 他原来以为自己对金州将军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但今日的结果他并不满意。 “金州将军到底是什么心思?”
“主上,奴婢认为,金州将军更看重实际的利益,前番金君,李君答应了金州将军不少好处,才获得了金州将军的支持。 反正是给好处,为什么要通过他们呢,主上何不主动给金州将军好处,把恩情落到自身。”
李倧恍然。 “可金州将军离开的太快了。”
“我听闻金州将军有一心腹在我国奔走。”
“林忠,你去找到此人,探探他的口风,别人能给的,我都能给,给的还更多。”
“奴婢如何好离开主上,万一有广海余孽对主上不利,岂不是我之罪过,奴婢有一侄儿林之远,正好在京。”
等到林忠所言,李倧下意识紧了紧王服,连忙点点头,“让你的侄儿去。”
作为主人目前最信任的身边人,林忠野心很大。 朝鲜乱中,他看到了家族成为两班贵族的希望。 突然换了国主,朝鲜各地反应过来,的确迎来了大乱。 收到汉城传来的教书,各地朝鲜官员有的一脸茫然,有的兴高采烈,更多的人面如土色。 来自各派系的人,不等形势稳定,开始了对大北派的清算。 当广昌府院君,北大派领袖李尔瞻被弃市腰斩的消息传开,有的官员开始逃离,有的官员开始更换门庭。 同样,不少的官员积蓄力量,要把被囚禁的君主解救出来。 得知有军队不稳,李倧越发的着急了,深怕落得前任朝鲜国主的下场。 他目前没有理由,也没有实力,可以不顾非议的杀掉广海君,又拘束不了正得势的金瑬,李贵等人。 心急如焚,反而感到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金州的将军。 历史上他同样才登基第四天,就招来了毛文龙的使者,对毛文龙极好。 给土地,给粮食,给物资,给所需要的一切,虽然有联合扛蛮的心思,更多的也是想要拉拢毛文龙。 只要金州将军全力支持他,他心里才有三分的底气,和朝堂的大臣们周旋。 谢友成笑看朝鲜局势,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陶杰笑道,“这朝鲜真是乱弹琴啊。”
“几百年都是这样,不足为奇。”
两人说笑着,对将军布置下的任务越发的有信心了。 正在此时。 有人登门拜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