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舅舅做的不对。 不过作为晚辈,明面上不好指责舅舅。 事情倒也不复杂,原来每当年景不好,粮食歉收的时候,乌进孝送租子去宁国府,贾珍埋怨时,就会用小黑山对比。 说那边的收成远不如他们这边。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大黑山好地多,又占了好水源,因此大黑山的收成高于小黑山。 后来荣国府二房太太当家,突然派了她的亲信管家,每年收租时都来监督。 那边的二伯,认为是自己父亲的原因才导致的。 对外骂这边,说小黑山收成比大黑山少是自然的,偏偏经过乌进孝的嘴,变成了他的能耐,显得自己这边没尽心做事。 现在荣国府收租子时就派人来监督,是因为这边的原因,说要去两府里论个清楚。 乌进孝听了当然不满,两人又是同族,虽然隔得不近,但总有见面的时候。 见了面,果然两人大吵一架。 那边的二伯气的当时就要去京城,把事情闹开,被乌全得拼命拦住了。 气急败坏喊着,如果不是看在同族的份上,他铁定要去宁国府那边掰扯掰扯。 加上乌德乌忠的劝说,乌进孝不占理,又怕对方正把事情闹大,搞得他们处也来人监管,也就忍住了。 知晓了原因,唐清安松了口气。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边的长辈赌了一口气。索性两边的晚辈都比较和睦,事情能解决。 “等我回头,专程再去拜访下二舅,到底是一家人,过了这些年,原来的气也早消了,只不过气不顺而已,我作为晚辈的多孝敬些,乃是应有之举。”
“表弟说的不错,怎么说你也出息了,又是刚回来辽东,二舅到底要卖你这个面子。”
谈话间,唐清安摸清楚了四位表兄的性子。 大表兄有长兄风范,的确是当家做主的人,二表兄更关心他在百户所里得了多少田,眼睛里有羡慕之色。 三四表兄则稍显呆板,也不怎么善言辞。 一直到了饭后,唐清安才向舅舅提出,明日去辽东都司拜访司务陈策。 “怎么这么急?”
乌进孝知道外甥肯定会去见陈策,但是休息个一两日也不迟。 唐清安透露了军械所之事有变,闻言,乌进孝晓得轻重,不再多言,第二日一早,就领着唐清安去了辽阳。 在辽阳城,唐清安去买了一套新刻的《中峰广录》,一把新诗扇面,礼物不轻不重,正好合适两人的关系。 其实老家金陵各处的茶叶也不错,只不过当初没有带来。 再一次来到陈策的家中,陈策见到唐清安,脸上露出了笑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状,唐清安暗自松了口气,对方这等态度,可见事情并不严重。 把两人请到客厅,陈策先是夸赞了唐清安一番。 “我可是收到你们同知的书信,信中对你的评价很高啊,说你在当地做的不错,短短的几个月,和上司同僚都相处的很好。”
“不敢当此夸赞,皆是世叔的情面,如果不是当初世叔的安排,我如何能轻易在当地站稳脚跟。”
唐清安并没有太过欣喜。 同知虽然对自己不错,不过多半的原因不在自己身上,一个是眼前陈策,一个是自己身后的贾府。 就算自己有才能,又不能为同知带来利益,如何就会高看他呢,还专门写信夸他。 无非是大人间的客套,真要是因此沾沾自喜,给人看在眼里,只能落下无知小儿的印象。 “那同知对清安确实不错,还透露了关于军械所的事,听说有变动?”
乌进孝虽然是白身,但是和陈策是世交,所以直奔主题。 陈策听完“咦”了一声,笑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看来韩彬的确很关照你啊。”
没有回答乌进孝,陈策看向唐清安。 “我从东海堡离开时,先去了同知家里,因为同知大人不在家,同知家的公子接待了我,才告知了我这个消息。”
“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能猜到什么原因吗?”
见到老友考较外甥,乌进孝自顾自的喝着茶,老神在在的呆在一旁,不发一言。 他当初可是在宁国府见到过老爷如何考较外甥,外甥又如何口若悬河,把老爷说的一愣愣的。 对付起老伙计,那不是手到擒来。 “惭愧。”
唐清安笑道。 “咳咳咳。”
乌进孝内心“咯噔”一下,被茶水呛住了,好不容易放稳了茶杯,抬头看到外甥迎面而来的关心目光。 见舅舅无事,唐清安才回头说道。 “本来我是猜不透的,后来回前屯所向千户告假,千户问起军械所的事,我告知后被指点了一番。”
“你们千户怎么说?”
陈策好奇起来。 “他说是官场恪守成规的习俗。”
只简短的一句话,两人就都明白对方是真正的明白,倒是乌进孝完全不懂他们再说什么。 “你们那个千户不简单呀。”
陈策感叹,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人,广宁右屯卫里的一个普通千户,只凭借一点信息,就把事情看透了。 “我们前屯所的千户叫李彪,人如其名,说话很彪悍,世侄年前刚见到其人时,也被表象迷惑,打过多次交道后,才发现千户其实是粗中有细,实际乃审慎、细心之人。”
唐清安把自家的千户介绍了一番。 “这等人最能迷惑人,谁要是因此轻视他,结果反而会被他所制,你不但看穿了他的为人,还能让他主动帮你分析,沾上这份因果,可见他也是看好你的。”
简短的交流一番,陈策对唐清安越发的满意。 官场上的人,最喜好踩低捧高。 唐清安才去广宁右屯卫几个月,虽然有自己的书信,托右屯卫同知关照。 但关照也只是关照而已,不会浪费太多的人情。 他能赢得上下的交情,靠的还是他自己做人的本事。 “你是个有才的,贾府能出面帮衬你,这一点就毋庸置疑,”陈策开始谈起正事。 “其实在你去广宁右屯卫前,我还是隐隐的对你担心,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陈策娓娓道来。 “请世叔指教。”
唐清安恭敬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