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这方天地的地面分裂开来,并开始微微震动,众人皆伴随震动开始摇晃起来,别说是出招格挡,站立平稳都是个问题。然而很快,瘦高个和壮汉就习惯了震动,随着频率继续出招,如船在海,起伏而自得,相比之下陈平安与孙伯就是逊色不少,他们一边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也要躲避着迎面而来的攻击。
原来是那邵家大哥,他祭出杀手锏,不打算再做无谓的拖延之举。只见他凝神聚气,两手握拳,打入地面,持续催动着地面开始龟裂并震动,而林守一则成了他道法施展的针对中心。 林守一尽管没有敌手的袭扰,但他终究只是个刚刚研习道法的入门雏鸟而已,也没有如同陈平安和孙伯一般的扎实武功底子来支撑。对手的格外照顾让他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站立都是个问题,莫说还要分心去操控符箓阵法了。 悬浮在空气中的冰刺也乘机刺入他的体内,寒气入侵和皮肉上的痛苦让少年彻底的心神涣散。 他再难维持古亭的防御阵法,金黄色的道气开始逐渐破开了道道缺口。亭中的李槐和李宝瓶望着战场心急如焚,但是两个小家伙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为陈平安和林守一祈祷。李槐开始怀念阿良在的时候,以他的神通,对面根本不会有挣扎的机会。 林戚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他紧绷的嘴唇与紧皱的眉头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态与旁边的两位如出一辙。作为事件的中心,他更加能够感受今夜的凶险,所以他也更加希望今夜能够有奇迹发生化险为夷。除此之外,林戚的复杂心理中更多出的是一份愧疚。或许他早应该与自己的父亲袒露心声,父亲也不见得会反对自己,那样的话,只需要跟着孙伯勤奋地修炼武道就好了,又怎么会落到今夜的地步。他暗自发誓,如果今夜能够平稳度过,他打算向孙伯,向父亲,向家族坦白。 白光一闪,缩地成寸。待回过神来邵家大哥已经来到林守一面前,他的右臂一把掐住林守一的脖子,将其举至半空,而另一只手伸向林戚所在方向,道气牵引,林戚根本无从躲避,也被那人掐住脖子举到半空。林守一挣扎着,想重新捻指御符以此脱身,不料背后的小动作却被那人看穿。 冰锥直接刺穿了手掌,动弹不得,林守一痛的尖叫出声。挣扎中,腰间酒葫芦掉在了地上。 李宝瓶和李槐都是一阵惊呼,大喊着林守一的名字,当前形势万分危急。 壮汉阿福与那瘦高个见自家大哥快要得手,更是拼命牵制住各自的对手。尤其是瘦高个更是如同癫狂一般以身为盾,硬扛着武器的抽打,就是不让孙伯抽身救援。 危难之际,千钧一发,陈平安就要催动窍穴内的剑气力求一击制胜。突然间时间流速仿佛在他眼中变慢,飞舞而来的流星锤能够轻松的躲开。 眼角余光处,他发现有一只蝴蝶翩然而来,轻轻挥动着翅膀,无视那阵法隔绝而出的天地。蝴蝶悠然飞舞,盘旋而落,停在了林守一的肩头,更多的蝴蝶翩翩而至,五彩斑斓,绚烂夺目。而这些蝴蝶却都停在了邵家三兄弟身上,而此时的陈平安没有心思去思考蝴蝶的由来,他奋力一劈,砍断了阿福手中挥舞的流星锤铁链,转身回头便向那邵家大哥刺去。 “你是谁,怎么能够无视我的道法?”陈平安的耳中响起了空灵的问话。
霎那间,时间流速回归正常,只见壮汉与瘦高个身上所停的蝴蝶消散,化为片片花瓣,两人也因此受到冲击,昏厥倒地。而那邵家大哥则是两臂被蝴蝶所伤,已经无力再控制林守一和林戚两人。两个同病相怜的少年刚才还被锁住咽喉,抓至空中,如今解开了束缚,贪婪地呼吸着救命的空气。 境界如孙伯并未观察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急忙跑到自家少爷身边,将其搀扶起来。而林守一的肩头依旧停留着那只蝴蝶,或许是这样的原因,他稳稳地落在地面,脸色也并不像林戚那般惨败。李宝瓶和李槐两个小家伙跑到林守一两侧,一人搀扶住他的一条胳膊,生怕他是在强撑着站立,想要帮他分担。 众人此时都没有发现,他们面前的邵家大哥的胸膛被一把赤红长剑所洞穿,而被刺者正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受伤部位,他能感受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失,他不明白,一个二境武夫是怎么能够洞穿自己的身体。 是了,是那把剑,没想到谨慎小心了一辈子,却落得了这样的结局,或许自己就不应该接这样的任务,要不是那个灵韵派的混蛋用到道书和术法进行威逼利诱,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想对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为何只是天资稍逊他人一筹,就只能沦为野修,过着野狗刨食般的生活,为何自己勤奋修炼,也依旧赶不上他人宗门栽培及灵丹扶持起来的境界。他责备这天,厌恨这地,却没有思考自己的修炼路数是否过于急躁,为了证明自己,用肮脏的手段夺取他人的性命,只是为了换取他人眼中如同施舍般给予的道法经书。 以往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是否也是这样,在临终前也对自己的人生有这样走马灯般的回顾和探究呢。 邵家大哥先是抬头看了看这月明星稀的天空,继而艰难地转过头,对着这位草鞋少年郎苦笑了一下,随即身体化做花瓣散落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