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关民们心上的石头卸了下来,看来白大刀头还是明事理的,知道是二刀头有错在先,放过他们了。这天,卞关东面飞奔来了匹马,临到关门前朝着关里射来了一支箭,上面绑着东西。箭正好插在了吴老冒的酒馆门上,上面绑着卷布,歪歪斜斜写着好多字,字是血红的,吴老冒第一眼看见身体就发颤。他不识字,只得去全不第那里。不料全不第只看了一眼,脸就变得惨白。“全先生,你倒快说啊,上面写的什么。”
吴老冒见全不第脸色不对,心慌之下改了称呼。全不第道:“快走,把大伙全叫来。”
众人再次聚到了关门口。“全不第,人来了,上面到底写的啥?”
吴老冒忍不住了。全不第捏着布的手在发抖,颤音道:“上面……写的是……明日吾弟头七,当取尔等性命为祭。”
这是什么意思!明日就是卞关关民的末日。众人脸瞬间变得煞白,写这封信的人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白家帮大刀头白闵。白大刀头说一不二,说好的明日那就是明日屠城,明日过去,卞关将会是一个死城,所有人都会没了性命。有人提议。跑吧。跑,往哪里跑,这方圆几百里都是白家帮的地盘,现在跑还能来得及?再说,人怎么跑得过马。白闵欺人太甚,关民们个比个的惧愤,这么多年了,每年他们卞关给白家帮上供的东西还少?就是这里的哑姑都得月月交出去五十壶酒。现在他是说杀就杀。但关民们再怎么愤怒也不济事。恐怖的气氛蔓延开来,关民们不再聚在一起商量,一言不发早早的各回各家去了,就是狗吠声也消失不见。小伙子们也被如此气氛感染,对裴云的信心有了动摇。整个卞关关民就像被关在笼里待宰的羔羊,慢慢等待着被屠杀命运的到来。这一晚上,磨刀声响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铁匠铺的门打开了,越老爹收拾的利利索索,和儿子拿着赶夜打的长刀走了出来,正碰见对面的况眼窝拿着板斧开门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不发一言,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关民拿着斧刃出来,往关门口走去。有人比他们来的更早。裴云两臂交叠面对着关门之外,腰间系着人们熟悉的酒葫芦。裴云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在他背上添一丝暖意。脚下冰凉的黄土不比裴云手中的刀冷,他仰头,望着远方视野里尘土飞扬。关民们竟不敢靠近,停在距离三十步的地方看着,小伙子们有心上前,又被自家大人拉住。裴云看来不对劲,性命交关,许是他也知道惹了大祸,受不住压力疯了。自从裴云剃了胡须收了头发后,关民们也多少知道了,那天裴云杀二刀头可能就是因为见不得哑姑受辱,八成是喜欢上哑姑了。有人心里也怨,搭上全关人的命,就为了个瞎眼哑巴女娃。不过这话是万不敢说出口的。也有人惋惜,许是让他们忆起了些许往事,这裴云倒也是致情致性的。这里面就有吴老冒,年轻时他眼睁睁看着妻子被马贼欺辱,他却选择了逃避,比起裴云的怒起杀人,他不如裴云。今日就豁一把,不为别的,就为杀几个马贼偿还曾经的债。风刮起尘沙,蹄声阵阵,来了——边关马贼,自称马帮。在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足有十数群,他们是先秦窜军和流放犯人组成的,还有些活不下去的百姓。都以抢掠为生。他们凶残,狠辣,夹在漠北游牧民族和大楚之间威风凛凛的苟延残喘。适时匈奴人退去,边关得以喘息之际,中原南部内乱横生,原先的官府和卞关一样名存实亡,荒废无几,在这漠北荒乱之地,谁的刀快谁的话就是规矩。白闵作为漠北最有实力的的马贼头之一,盘踞在马宜山商道已有十四年光景。白闵的刀法足以让人绝望,听说和他对过的人没有谁挺过一招,所以又有人称他为白一刀。可就在七天前,他的亲弟弟被人杀了,就死在这卞关中。听手下说杀他弟弟的人刀很快,没人看清二刀头的刀是如何到那人手上的。白闵不信,所以他亲自来了,带着三十个手下,要对付小小卞关,用不了多少人。整个卞关二百户人,能动的也就四五十,而自己的手下都是使惯了刀的。有一个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卞关从此没有活物。这一战毫无悬念。顺着关门向关里望去,直通关中心的路上三三两两站着手拿斧刃的关民,正傻愣愣的瞅着门外。白闵轻藐的冷笑,蓦地一怔,继而目光阴冷下来。他刚才忽视了裴云。虽然不认识裴云,但他却认识裴云身边的刀,那是他弟的刀。白闵翻身下马,身后手下也同时下马,等白闵走得一段距离,这才往前挪去。白闵步步走进,众人的心也越悬越高。白闵实在太强了,在马宜山这片地上,他就是不败的神话,在这等强者的面前,任谁的腿都会发软。这时天已亮了,迎面的曙光照着他披散的灰发,照着粗悍如斧凿的脸庞,钢筋铜骨般的手臂下扶着刀柄,刀没有鞘,刃在初阳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寒光,不知有多少好汉死在了这把刀下。裴云也慢步迎走过去,直走到距白闵五步地方,定定的注视着白闵,这个让常人胆寒的马贼头,白家帮大刀头。白闵有些迟疑,听手下说杀了兄弟的是个上了岁数的中年汉子,定不是这胆大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伙子。可若不是,那这刀为何又在此人手上。“是你杀了我弟。”
“正是。”
白闵深吸了口气,道:“你不怕死。”
裴云没有说话,若是怕了,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你退去吧,让你师父出来。”
在手刃仇人之前他不会见血。裴云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道:“七天前我杀了白家帮二刀头,今日便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