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洪水下来之前,河面的疍家人及时撤离,无人伤亡,连看不见听不清,被人遗落在破船上的瞎婆婆,都让咚妹儿给提前安全送到了小岛上。
咚妹儿真的是太开心了! 大尾巴也第一次出海这么远,在一望无垠的广阔海面上飞行着,它动不动就来一个拉升,然后猛地俯冲下去,贴着海面滑行,引得咚妹儿惊叫连连,哈哈大笑。 一天下来,他俩都玩得尽兴极了。 咚妹儿还找到了几个人迹罕至的小岛,小岛的周围暗礁遍布,怪石嶙峋,船只无法靠岸,岛上也泛善可陈,所以几乎看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 咚妹儿就在这样的岛上落下来,和大尾巴绕着小岛随意溜达着,时不时地,还能看见长得极大无比的牡蛎,咚妹儿就捡起石头,给砸下来,用簪子撬开了,和大尾巴分而食之。 牡蛎个头肥大,滋味鲜美,大尾巴吃过之后,高兴地直蹦跶。 后来她们俩的馋虫都被勾了上来了,什么都忘了,也顾不上玩了。 大尾巴驮着咚妹儿,专挑有牡蛎的礁石落上去,等咚妹儿给敲打开了,她们一起吃的不亦乐乎。 “这要是有点芥末,刚才的青梅酒再留一点,蘸上芥末酱油,再来一口小酒儿,啊啊啊啊,可就美死了!”咚妹儿吃的两眼放光,没想到海上还有这种美味可以吃,不禁对自己的准备不充分感到遗憾。
至于刚才假扮仙女的事儿,她倒是很快都忘之脑后了。 大尾巴也喵喵叫着附和,他俩本质上一样。 都是地地道道的吃货。 她们俩就这么吃吃逛逛的在外溜达了一天,终于等到了天色黑下来。 咚妹儿才想起来,要回去找五嫂了。 母女俩约定好了,天黑之后,她就能回自己的连家船上来了。 到时候大尾巴变身回来,咚妹儿装作是和大家一起撤退的。 天衣无缝,无人发觉。 完美! 海面夜风吹来,果然比在河上的时候,要冷很多。 咚妹儿的披风,留给了瞎婆婆,她这会儿觉出来冷了,好在五嫂缝制大棉衣棉裤很厚实压风,用了十好几斤棉花,这会儿护着咚妹儿在夜风中飞行,免于被冻僵落海的命运。 咚妹儿飞到小岛上空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白天她离开的时候,那个荒凉无人烟的小岛。 这会儿,岛上处处燃着篝火,火上架着煮菜的锅子,锅里汤水沸腾,香气四溢,人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一圈的,热闹的说笑着,时不时,人群某处,就会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咚妹儿还专门飞到矮墙上空去看了看,果然看到了瞎婆婆,身上还是披着她的斗篷,老人家两只手露出来,各自紧紧攥住一边的衣襟,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瞎婆婆旁边,一个年轻人一边给老人喂吃的,一边用夸张的动作贴着老人的耳朵大喊。 咚妹儿从空中看,能看到瞎婆婆面前的这个篝火堆,人数是最多的。 很多人凑过来,听一会儿,然后就回自己的篝火堆那边了,然后明显是在转述刚才听到的话,因为旁边的篝火堆周围,稍后也会爆发出阵阵大笑声。 咚妹儿听了也直笑,她不用猜都知道,大家都在笑话瞎婆婆把七姐当成黑白无常来索命的事儿呢。 大岛的周围,密密麻麻停泊着数不清的疍家船只,连家船,打渔船,粥艇,菜艇……连棺材艇都过来了。 咚妹儿在空中绕着岛转了两三圈,才终于找到了自家的连家船。 幸亏五嫂聪明,除了当初约定的红布,把咚妹儿和墩子烦了之间,平时用于联络的蓝灯笼也挂出来了。 确定了四下无人,咚妹儿让大尾巴悄无声息的,落在了甲板上。 五嫂闻声,赶紧从舱里出来,一把将咚妹儿搂在怀里。 咚妹儿吃了一惊,而后甜蜜的微笑着,也抱紧了妈妈。 成年之后,母女二人,倒是很久没这么亲密了。 “妈,你咋没在岛上,和大伙儿一块说笑烤火啊?他们在那边说笑着,可高兴了。”咚妹儿进了船舱,凑在火炉边问。
炉子的火烧的正旺,可咚妹儿觉得还是冷,应该是在天上被冻透了。 “傻丫头,我白天也跟着大家上去了,这个岛不大,还是当年那样,也没啥好看的,我不放心你,就早早回来,生好了炉子,等着你。”五嫂又往炉子里丢了一块柴火。
然后拿过一壶红糖姜水,一闻就是坐在炉子上煮了很久的,倒出来一碗,让咚妹儿喝了。 “妈,你以前来过这个岛啊?”咚妹儿不吃姜,可姜汤放了红糖,热热乎乎,喝着舒服,也就干了一碗。
“嗯。”五嫂随意应和了一声。
“妈,我能喝点青梅酒不?白天的两坛子酒都撒出去了,我光闻着味儿,一滴都没喝着,后来等大家都安全了,我就和大尾巴一起去里边的小岛上,砸海蛎子吃,当时就想着能来点儿青梅酒就好了,嘿嘿!”咚妹儿讨好的笑着。
“你呀,多大都不让我放心。当时你带着酒坛子飞起来,我一个人留在船上,那个心呀,都悬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怕你嘴馋管不住自己,喝了酒,再在高空上犯了迷糊,出了事儿,我当时在底下,看着你飞,我真是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后来倒是不错,酒都撒干净了,你是一滴都没喝,可你刚才说啥,吃了一天的生海蛎子!不要命啊!那种生食,吃个新鲜,吃上一口两口还不够劲儿啊,怎么还敢吃一天呢?你个熊孩子,长多大了都是熊孩子!”五嫂说着,伸出手指头,狠狠在咚妹儿脑袋上点了几下。
“妈,你找啥?”咚妹儿看着五嫂翻箱倒柜,不解的问道。
“找啥,找药!调理肠胃的药!就这个脑子,还去扮做七姐呢!像个傻子似的,吃了这么多生食,连给自己找点儿助消化的药材都不知道,这么大个人了,半点都不让我省心!”五嫂生气又着急,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上一点没有停止翻找。
很快,她找出了一团牛皮纸包的药,她把药倒进炉子里,等着水烧开了,灌着咚妹儿,连喝了好几大碗。 “妈,那吃完了药,能来点酒不?”咚妹儿很配合的喝光了药,又开始试探五嫂。
“能!你现在就下去,把剩下的那几坛子都喝了都行!去吧去吧!”五嫂觉得心累死了。
五嫂也想让大尾巴喝这个药来着,可惜大尾巴嫌弃味道不好,好说歹说都不喝,强按头也不喝。 如今大尾巴这个体格,谁也勉强不了它,所以也就作罢了。 咚妹儿还算有点长进,听出了五嫂的话音儿,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躺下睡了。 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咚妹儿发起高烧来。她额头滚烫,胡言乱语,后来更是上吐下泻,本来红扑扑的一张脸,迅速变得惨白。 五嫂吓得手足无措,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由着咚妹儿折腾了大半夜,五嫂还是毫无办法,要是在河上的时候遇见这样的事儿,是要连夜去陆上请大夫的。 河上人家常备的这点药品,都是应对个一般病症的,对于凶险的急症,他们还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的。 大尾巴闻声也起来了,它紧张的看着咚妹儿折腾,脑袋随着咚妹儿的动作,跟着左右动着,一双眼睛满是担忧,紧盯不放。 眼看着咚妹儿越吐越厉害,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胃里明明空了,还在虚弱的干呕着,五嫂终于压抑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大尾巴在哭声中走出船舱,独自飞进了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