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骑着大尾巴到了北岸上空,迅速盘旋下落。
他怕耽误了咚妹儿去通知水上人家,也是因为自己一身燥热,想要运动运动发泄一下,所以靠着河边不远的地方,就落下来了,他拍了拍大尾巴,让它赶紧回去,然后自己起身就跟玩命似的,往柱子哥家的院子方向,开始飞快的奔跑。 烦了一边跑,一边试着在脑海里,把咚妹儿一袭白衣的身影给抹掉。 可人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去想什么,脑袋里就越装着什么,甩都甩不开。 咚妹儿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去年夏天已经行过了成人礼,挽起长发,束起发髻,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之前,有时候咚妹儿晚上过来了,灯影下,两个人读书写字,烦了经常偷偷看着咚妹儿的侧影,心里不受控制的一阵阵悸动,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南岸的弟子有很多爱好风流,喜欢去河上的花船上流连,说是和疍家的船娘对饮调笑,别有一番意趣。 可烦了打死都不敢把咚妹儿带入这样的想象里面去,在他心里,咚妹儿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骑着大尾巴打上门来,迎头一脚就能把他踹飞的女侠一样的人物。 烦了虽然如今担着咚妹儿小先生的名儿,可人前人后,咚妹儿从来都没有给他留过什么面子,该怼他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留过情面,而且经常在他诗兴大发的时候拆台,而且拆得越来越有理有据了,简直让烦了无法反驳。 之前,烦了让着她,是因为有求于她,她把控着大尾巴,她要说大尾巴不许给他飞,那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可如今大尾巴已经在南北两岸自由来往了,大尾巴自己在船上待的闷了,经常夜间趁着咚妹儿和五嫂睡熟了,自己就飞出去玩了。 烦了还是让着咚妹儿,因为他有点不忍心让咚妹儿不顺心。有时候咚妹儿说不过他,就会一连着好多天都不去找他,直到他舔着脸去连家船上,认了错,才算完。 一段时间不见咚妹儿,他还挺不得劲的。 至于大尾巴,现在它过得可是自在极了。 大尾巴往北岸飞,去找柱子和墩子玩的时候也有。 它过去玩,第一个原因就是乱坟岗子里好玩的小动物多,它喜欢抓小蛇呀小老鼠玩,咚妹儿家船上的老鼠,不知早在哪一年,都绝了踪迹了,连宋婶儿家的粥艇,大尾巴都把老鼠给清干净了,所以,去北岸,那边的活物更好玩。 第二原因,是柱子哥给它准备的牛肉极为敞亮,从来都是大尾巴吃到快飞不动了,肚皮撑得圆滚滚,大木盆里剩下的肉再也吃不下,柱子哥都只是笑着看着,也不像咚妹儿那样,动不动就敲着它的大脑袋,叫它馋猫,让它少吃点什么的。 第三个原因,是墩子。墩子现在习武了,有时候对着木头桩子练武,大尾巴觉得好玩,就去捣乱,墩子推它离得远点,它过一会儿,看着好玩,就又凑过去了。 墩子后来没办法,就拿打木桩的功法,来和大尾巴切磋,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大尾巴就更高兴了,上蹿下跳的陪着墩子玩。 墩子本来是想赶紧把大尾巴给打跑了,然后自己好专心练功的。可和大尾巴打着闹着,他慢慢发觉,大尾巴比不会动的死板的木桩子,是更好的练功对象,所以就刻意和大尾巴练习起自己灵活度来了。 墩子的身手,在和大尾巴的对练之下,渐渐有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飘逸和迅捷,连他的武术师傅都惊叹不已,说这不是老师教出来的,而是这孩子自己悟出来的,连连夸扶摇爱徒天赋惊人。 要是武师知道,这敏捷的身手,是和一只大猫练出来的,那估计是要吐血的。 大尾巴去北岸的第三个原因,是要去逗那两只呆头鹅。 鹅的寿命不短,这些年来,它一直记着仇呢,所以没事儿就去骚扰那两只呆头鹅。 可怜大鹅天不怕地不怕,一见到大尾巴从天而降,只有把脑袋插进翅膀装死的份儿了。 虽然去北岸的理由很多,可大尾巴自己飞去南岸的次数更多。 原因只有一个——银鱼汤啊! 管够喝啊! 一盆喝光了,还有一盆接上来啊! 烦了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啊,他是买东西从来不问价格的人啊,大尾巴能带着他飞,别说是几盆银鱼汤了,更值钱的东西和这个飞行的机会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大尾巴其实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烦了还挺轻的,比柱子哥、比墩子都轻快一些,虽然比咚妹儿还是重一些,可也行吧,喝了人家那么多的银鱼汤,带着他四处飞一飞,转一转,也是不错的。 烦了还在跑,身后的大尾巴飞远了,他关于咚妹儿一袭白衣的香艳画面,也终于飞远了。 因为他跑过河边密密麻麻的棚户区,又跑过离河稍微远一点的,稍微好一点的砖瓦房,他意识到,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一家一家去通知呢?就算是通知到了,人家会信他的话吗?他一个南岸来的少爷,空口白牙,说要发大水了,人家就要连夜拖家带口跟他走吗? 就算是要走,要往哪儿走呢? 烦了跑得呼呼踹,终于跑到了柱子哥的家门口。 鲁班再世的大匾额,还是干净锃亮的端正挂在大门上。 两扇大红门,从来都被墩子漆的崭新锃亮。 墩子说,给这个大门上漆,是他练武读书之余的娱乐,咚妹儿和烦了每次见他漆大门,都笑说他太怪了。 其实增亮门楣,这件事,墩子不仅是刷两扇门这么简单,他人越长大,就越想做出一番功绩来,这些年读的书,练得武艺,都无时无刻不在充实着他的这个想法。 但墩子和谁都没说过,他就只是憨笑着,刷大门。 烦了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大门,垂头拄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举起拳头,重重的开始擂门,扯着嗓子喊:“柱子哥,墩子,我是烦了,快开门!柱子哥,墩子,我是烦了,快开门啊!我有急事儿要说,快开门!!”没用一会儿,大门应声而开,墩子探头出来:“大半夜的,你咋又睡不着了?”
烦了还没喘匀乎气呢,就连连摆着手,往里走。 墩子在他身后掩门,跟在烦了身后,问:“咋了吗,又诗兴大发了?我跟你说,明天先生要考我背书讲注释呢,我刚放下书,才睡了没一会儿啊,你想找人陪你折腾,要不还是找咚妹儿去吧!”
烦了翻了个白眼,说:“我刚从她那过来。”
墩子一笑,说:“人家也懒得理你是吧?”
烦了摇头,终于能好好说话了:“不是闹的时候,你快叫柱子哥起来吧,出大事了,在门口我也不敢放声都喊出来,我偷听我爹说,上游要偷偷开闸放水了,我就赶着跑过来通知你们,你们北岸住的离河岸近,怕是要出大事啊!”
“你说什么?!”
墩子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