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去,扯着衣领整理了一会儿才转身过来,把袖中包着红布的猎刃顺带归还。影子伸手去接,李逸一愣,“外面的盒子呢?这东西上面的毒外溢也有腐蚀性。”
暮挽笑,“你回去打开看一眼就知道了,更何况我又不是随便找一块布包着。”
李逸抬手摩挲了一下,原来是棱纱特制的布料,摸起来有些粗糙,能隔绝些毒物。东西接过之后,李逸并未走,盯着暮挽看了两眼,没忍住叹息,缓缓开口。“你嫁了个很好的人。”
暮挽哼哼两声,被这毫无头绪的话逗笑了,从他身侧经过的时候,也还了一句回去。“这还用你说。”
往事已经过去,暮挽没和之前一样拿过去的那些事情呛他,二人就好像短暂地在这冷清市集擦肩而过,三两句话间便没有什么交流了。影子抿唇,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温声规劝他。“其实,当年的真相您大可以说出来。”
李逸接过,有些无力。“有什么好说的。”
“可那中毒的事情并非您所愿,这些年来一直被它控制,当年才迫不得已弃她而去。”
李逸轻笑,眸底攒着几分黯然神伤,故作轻松地松开了,没回答他这句话。往事已随风,她如今既然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又何必把过去那些旧账翻出来反复掰扯呢?说到底也不过是四个字——有缘无份。——顾风晚已经入宫,一袭深色的官袍很扎眼,在一群红绿中显得出尘。太子已经在那边等候良久,经过他身侧的时候,太子拍了拍顾风晚的手。“就按我们昨日商定好的那样说。”
顾风晚颔首,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好像他有了造反之心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意外,甚至大家都不规劝,明明他们依旧在朝为官,或者忠于这个王朝,依旧并未出言阻止。边疆那么多战士是这样,唐何钦心中定然也已经有数,回来时遇到的晏伯父、太子殿下等人都是这样。顾风晚真恨自己的决定做得太迟,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如果从一开始便坚定此心,哪至于被朝廷拿捏到如此地步?大多数文官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都不太敢说话,等又进了一道门,等候的人多了些,大多是武将,纷纷凑上前来。陆昭然拉着宴景深挤到了最前面,兴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帖子来。“快看快看!我居然也上了一甲,也有这个盖了许多印章的帖子。”
宴景深无语,好歹是早些年便征战沙场的武将,在战场上待过那么长时间,到头来在江湖排名寥寥。这次的榜单只是年轻一辈的排名,中原等地各大世家的高手都已到中年,此次并未出山,江湖里老一辈,也只是带着小辈来见世面。就这他还好意思去得瑟,尤其在顾风晚面前嘚瑟,忘记了当年他们兄弟四人是同一时期拜师学艺的。不过,陆昭然人还没接挤到前面,就已经快被夹成肉饼,手里拿着的帖子险些掉落下去。宴景深赶紧帮忙扶了一把,顺便把帖子拿了回来,刀子嘴豆腐心地跟在身后斥责。“你好歹是官宦人家出身,在这等地方也得注意一下,小心丢了家族颜面。”
陆昭然浑然未觉,对着挤不进去的人群,开始生闷气了。这围着的人也太多了吧,感觉从最底下的九品小校尉,到一些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将,这次全都过来了,哪怕不能进太极殿,也得堵在这一观顾侯。顾风晚整个人已经被七嘴八舌的声音包围住了,许多年轻的面孔,说起话来都没分寸。“顾侯!可以跟我讲一讲你也血战的细节吗?我实在太想听了,做梦都是热血沸腾的!”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我想听手刃女君的事情!”
“啊啊啊啊顾侯!听说您已经攻占了狄羽族的王宫,把他们宫墙上挂着的旗帜都给砍了下来!”
“你这话说得不对,侯爷没有砍旗帜,砍的是宫墙!”
“……”头疼,顾风晚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正苦恼如何解围的时候,踏进宫门来的孟云策正看着这一幕,冷笑出声。“等会鼓声敲响就要开始早朝,你们若是还没站好,一会儿殿前失仪,小心治你们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边霎时安静不少,宴景深一看见男人是谁,心中便有股厌恶油然而生。陆昭然则是表现得更明显,索性直接拉着他往后推了些,让开道来。早就瞧这人不顺眼了,这几日城中之人大多是恭喜侯爷的,他倒好,眼红耳热地在这阴阳怪气,有本事自己也去挣一个这样的功劳啊。孟云策心中憋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又道。“赏罚还说不定,顾侯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据我所知,你可是私自调了一对骑兵过去,甚至和漠北那边有了勾连。”
这边声音一下静了下来,有些忌惮的人已经往后退去,围着顾风晚的人散了一些,远处站着的文官都在这看热闹。孟云策趁热打铁,漫不经心继续开口。“此次你虽然立功了,但是过失好像更大,其中有许多事情都存在疑点,别嘚瑟得太早了,顾侯,好自为之吧。”
整理了一下腰间玉带,孟云策挺胸抬头从他面前经过,三三两两的文官聚在一起,忍不住嘲笑这些鲁莽的匹夫,一点都不懂得衡量得失。孟云策正往前走了没几步,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他眼前。楚家老将军缓缓转过身来,抬手掸了掸自己穿着的紫袍武将服,声音苍老,却依旧带着宽厚力道。“狂妄小儿,你才来京城多久,才有资格参政几天?陛下的一道旨意让你一步登天,莫不是心中认为天下谁人都能由你随意蔑视?”
孟云策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眼前此人似乎是顾风晚以前学武的师傅,虽然手中早就已经没有大权,早年间征战的威望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