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浪了一个月,终于来到了一座荒山。
我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是感情驱使我来到这里,就像是有人不停地在我内心催促一样。 我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 来了这里之后,我就要自由了。 山高千仞,云遮雾绕,仅在云雾深处隐隐约约存在着一些建筑。 “好恐怖,要是从那儿掉下来……” 来到山下好久,我都没有下定决心。 这具身体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可这不影响我就是觉得害怕,所以我决心等山上的人自己下来。 老道遣散了弟子,只留下少数精锐设下埋伏。 他备好了茶水,就等着猎物上门。 他和少年是有仇的,所以对杀死少年不会有太多的抵触,或者说,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他在这山上修行几十年,从未出过远门。 然而,这一宗的弟子,在外走动的几乎没有人活下来。 “劫数难逃……叶玄机,你还是找上门来了……” 山中修行的人,向来有入世应劫的说法。 “修道者看淡生死,应时而生,应劫而灭,我本不该把这些事怪在你身上的……” “可你,不该要我众师兄弟绝嗣。”老道养精蓄锐,打算以逸待劳,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上门。 “师父,那祸主在山下结了个庐子,正在那儿生火做饭呢。”
“他倒是好自在啊……” 老道与叶玄机的仇,算是有些年头了。 早些年老道这一宗的弟子在世间游历时,曾欺辱过还未成名的叶玄机。 在叶玄机学成之后,首先算的是这一笔账。 本来是这一宗惹事的弟子不对。 不过,他们跪也跪了,罚也罚了,他们的家人便觉得此事应该了了,于是让老道出面做个人情。 然而叶玄机的怨恨却并没有得到消解。 他隐忍了许久,正打算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现在他们却要他放下前尘往事,这更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不接受调解,而那些惹事的人,觉得自己已经挨了罚,恩怨应该两清了,也不肯再作让步。 老道没能让两边化干戈为玉帛,本来也只是稍微有些遗憾…… 然而在这之后不久,江湖上便有几个世家被屠灭了。 没有任何一项证据指向叶玄机,老道也曾追查过此事,一直都没有着落。 后来由于山上事务繁多,这件事也被搁置了下来。 后来叶玄机自己把证据送到了老道面前,老道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那时他不能对叶玄机出手。 因为叶玄机那时已经准备好了要去赴死,死在他手上纵然能了结恩怨,但没什么用处。 本来叶玄机应该已经死了,但他却意外的活了下来。 如今他更不能死了……如果没有天门的指示的话,比起复仇,老道更希望他活下去。 现在天门有了指示,老道仍不知道叶玄机是否该死。 “星主将陨,杀了他,又该由谁去完成一些事情呢……” 不过,天门有了指示,就容不得他有更多的考虑了。 “居士好自在啊,可否容老道搅扰片刻?”
少年回过头,老道站在山崖上,那儿似乎有一段阶梯,不过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而老道站在那里,犹如在平地上一样自在。 老道的容貌,少年并没有看清。 他是个近视眼,眼镜在流浪的时候遗失了,那之后一路上磕磕绊绊,摔了不少跟斗。 按道理,达到先天境界之后,近视这点小毛病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少年成为少年后,看东西就一直不怎么清楚。 他习惯了这些,但没有习惯不戴眼镜。 “当然可以,这里简陋,老人家自己找地方坐吧,我视力不好,没法帮你。”
“这样吗?老道这里倒是有一个偏方,专治眼疾。”
少年似乎还不习惯怀疑人,听老道这么一说,立马便信了,转而问老道方子上的材料是否难找。 “当然好找,你拿着这个方子,在我观里小住几日,眼疾便可痊愈了。”
少年正要道谢,忽然某处的鸟雀惊起。 “冲我来的……老人家,你先休息会儿,我打发了他们,再来和你聊天。”
先天境界与后天境界之间存在着外物难以弥补的差距,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确实如此。 “这还真是个好所在,正适合埋骨。”
在翠绿的树林间,有一眼泉水,轻轻悄悄地流着,汇成一片小湖。 湖边的石头上,有位少女正把纤足伸进水中嬉戏,偶尔激起一朵朵水花。 少女的存在,显然比湖水还要清澈许多,阳光照耀下来时,少女的面容仿佛也如珍珠一般闪耀光芒。 极致的美丽背后,往往是致命的危险。 只是少女似乎并不急着动手…… “是吗?你以前也喜欢来这里,我们一同在湖面上嬉戏,采章便在一旁用浪花编织花冠……” “我现在还收藏了一顶,你要的话,可以送你。”
那是一顶透明清澈的花冠,浪花的时间仿佛已经在其中停滞,而其中的水仍具有生命力。 真到它交到少年手中时,其生命终于被终结。 又或是被囚禁的水终于摆脱了束缚。 花冠破碎,水从少年的手上散开,没有被抓住一毫。 “它自由了,我,也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