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江州府后,张陵拿出诏令表明身份。
一番布置后,张陵打量着府邸,不禁有些志得意满。不仅初步实现了辅助汉室的愿望,更是可以考虑和班昭的事情了。 闲暇之余,张陵并不外出,兀自布置宅院,打算邀请班昭前来游玩。 “唉,累死了!”王长将扫把一扔,接着四仰八叉地躺在张陵的椅子上。他一条腿搭在凳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歪头斜眼地看着忙碌的张陵和百里舞风,道:“累死了……也没个仆人送点茶水过来……”
张陵心里暗暗叫苦:“本以是收了个徒弟,哪知道是收了个祖宗!”这王长看着仪表堂堂,威武不凡,却喜好言语,无理辩三分。张陵刚开始以为王长是初来乍到不习惯所致,故未加责备。哪知时间久了,这货更加变本加厉,俨然他才是真正的州令。百里舞风则为人谦和,懂事明理,表里如一。 百里舞风见王长碍事,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腿,道:“师兄,且将腿拿开些。”
“动不了,我腿酸痛的很。”
王长头也不抬,嘟嘟囔囔的嚷道。
“好吧。”百里舞风微微一笑,将王长的腿轻轻抬下,然后继续打扫。
见百里舞风打扫完,王长懒洋洋起身扯过凳子,又将腿搭了上去。 张陵瞥了一眼王长,放下手中活计,抄着扫把来到王长面前。 “师傅你要做什么?”王长见张陵横眉立目,感觉不妙。
“揍你!”“都说师徒如父子,你是我师父,应该关心照顾我才是。况且我也劳累半天了,休息下也不为过啊。”
王长狡辩道。
“不为过,合情合理!”张陵微微一笑,举起扫把狠狠打向王长的大腿。
“嗷~!”王长大叫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吵死了,跟杀猪一般!至于疼成这样吗?少装蒜!”“又不是师傅挨揍,当然不知疼痛。我干了那么多活,没有工钱,也没茶水,还挨揍,我容易吗我?”
王长捂着大腿,仍然嘴硬。
“你……”张陵吵架碰到敌手,顿时气愤不过,举着扫把继续追打。 王长边跑边求饶:“师傅莫打,我稍后便打扫。”百里舞风见此,过去拦住张陵,道:“师傅莫生气。这个房子已打扫的差不多了,你与师兄暂且休息吧,剩下的由我来打扫好啦。”
“你看看你,干活嫌累,吃饭嫌少,还整天哭穷装蒜。好好跟你师弟学学!”
张陵停止追赶,拿着扫把指着王长高声责骂。
“房子那么小,一个人就够了。师弟辈分最小,当然要照顾我这长辈啦。”王长不甘示弱。
“要师傅疼你,还要师弟孝顺你。你要不要脸?!”“好啦,师兄你少说两句吧。莫要惹师傅生气。”
百里舞风放下手中活计,继续说道:“若再纠缠,我可要帮着师傅捉拿你了。”
“好,给你们面子……”王长一听,一时没了脾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中午时分,房舍打扫完毕。张陵与百里舞风来到客厅准备吃饭。 未等张陵落座,王长已来到桌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张陵和百里舞风对王长已习惯了,便没有理会。 正吃饭间,一个差役走了进来。 “禀大人,恶霸何久言在街市打死一人,已被我等请擒获!”
“啊?!出人命了?”
张陵第一次碰到人命案,不免有些紧张。
“是的,大人!”“速速升堂!”
张陵说罢,急急跟随差役走了出去。百里舞风与王长撇下碗筷也跟了过去。
大堂之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被绑跪在地,旁边停着一具老者尸体,还有一个少年掩面哭泣。 “下跪者何人?有何冤情?”张陵一拍惊堂木,威然喝道。
“求大人做主!”哭泣的少年跪爬两步,满脸泪痕地说道:“小人与父亲以贩卖柑橘为生。今日何久言来买橘子,自己吃了许多,走时不但分文不给,还辱骂我父是奸商。我父与其理论,反被打死。”
“岂有此理!”
张陵愤怒拍了下桌子,喝道:“何久言,你可知罪?!”
“大……大人,小人并未杀人,只是这老者一心寻死……撞到我身上而已。”
何久言支支吾吾说道。
“大人,我父被杀,周边街坊和官差都亲眼得见。求大人做主!”少年一边磕头一边流泪诉说。
“你等可是亲眼所见?”张陵高坐衙堂,对着围观的百姓问道。
“我等亲眼所见!”“就是这恶霸杀了人!”
“就是他杀的。”
“……” 张陵见证据确凿,遂一拍惊堂木,立下判词:“既如此,先将何久言押入大牢。等各位乡亲录好口供后即刻处斩!”
“大人不可着急下结论……”旁边的师爷附耳低声说道。 “为何?”
张陵略微转头,疑惑地看着师爷。
“老爷,此事需权衡……”师爷又欲附耳说话。 张陵不耐烦,说道:“有话且明说,不必躲躲藏藏!”肥胖的师爷略显尴尬,思虑一下后,低声说道:“大人,这何久言乃巴郡郡守的远方亲戚。若随意处置他,恐会引起郡守不满,影响大人仕途啊。”
张陵听罢,愤怒地盯着师爷,道:“你且退下!”
师爷面色难看,刚想说话,见张陵面色严厉,只得悻悻退下。 “三日后斩首!”
张陵再次怒拍惊堂木。
此时,何久言已吓得面如死灰,瘫倒在一旁。 “大人英明,多谢大人!”少年磕头不已。门口的百姓则纷纷叫好。
回到书房,师爷已等候多时。见到张陵,师爷快步向前。 “大人,万万不可得罪郡守啊!”师爷着急地说道。
“古语有云‘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若律法只针对平民百姓,而放过达官显贵,那百姓岂能信服?天下之律法,就应管辖天下所有人!治理一个州郡乃至一个国家,都要公平对待每一个人,不能因高官显贵而退缩,也不能因畏惧恐吓而让步。”“区区几个贱民,不足挂齿。”
“师爷切莫乱言,‘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高官达人,其实是站在百姓的肩膀之上才显得尊贵。百姓动摇,他们怎能立身?你我均是略懂诗书之人,应知道‘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正因为百姓受欺压,才有王莽篡汉之事;也正因为重民,光武帝才得以恢复汉室雄威。若放任百姓受欺,天下何安?‘鱼失水则死,水失鱼犹为水也’。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大人说的极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但这事还需仔细斟酌,不能排除误何久言被人追打,继而反抗导致误杀的可能……” “师爷果然深谙为官之道啊!”
张陵面色难看,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
“大人过奖了,小人这也是为大人考虑啊。”师爷急忙俯首,浅眉低笑。
“我何时夸赞于你?!”张陵严肃地盯着师爷,继续说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逆心处理一件冤案容易,可是平息民愤却难如登天。若不时刻稳定民心,等到民怨鼎沸形成洪荒之势时,已然晚矣。”
“大人多虑了。今我大汉鼎盛,谁敢造次?!况且这只是一件小事,不影响的。”
“你好糊涂啊!老子有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尺楼台,起于赢土’。今日江州出了一件小事,明日益州出一件小事……各个地方的小事不断出现,便会累积成为大事。这些事情,会像火一样蔓延。若四处的火焰汇聚在一起,江山又能稳固多久呢?”
“大人教训的是。若斩何久言,郡守必然心痛难挡。郡守本已年迈,还请大人为郡守考量。”
“何人不是父母所养?何人不惜家人?杀了何久言,郡守会心痛。那死去老者的亲眷的痛,谁来考量?!”
“大人……” “退下吧。我心意已决!”
张陵不容师爷再说话,生气地摆了摆手。
怒视师爷退下后,张陵说道:“王长、百里舞风,我刚才所言,你们可听明白了!”“弟子明白!”
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弟子这就帮忙整理证物,请师傅宽心。”百里舞风说道。
“那……我也去吧。”王长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赶紧去吧。”张陵说罢,自己拿了些官饷给那少年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