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珊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全都是灰:“你们看看他们穿得什么,我穿得什么?我把最好最厚的衣服都给他们,只能一件件叠穿夏天的汗衫,这几天雪大太冷我就昏了过去。”
她低声咳着,伸出双手:“你们看,我这手全都是冻疮,我哪里敢做饭,万一吃坏了肚子,我找谁救命去!我只能让小和小平做饭。他们也是十岁的半大小伙子,做个饭虽然不行,但也懂事。”
她又拿出身后的粮袋翻给他们看:“可怜孩子啊,家里就剩这点粮食,谁吃得饱!”
这话说得也是,这年头谁吃得了饱饭,尤其农村冬天没个进项,家家混水饱肚。郑珊也不是不心疼孩子,锅里稠粥散发的香味可做不得假。瞧着郑珊身上那补丁衣服,冻得嘴唇发抖,几个声讨的婶子心下过意不去,赶紧搀扶她:“哎呀,你也是,孩子哭你就说两句!谁家孩子没个调皮捣蛋的时候。”
谁家没打过孩子,这年头孩子皮实,打孩子常有的事。“就是,就是,闹得这么大,还以为怎么了呢!”
几个婶子都是人精,家里长短这些事瞒不过她们,眼看着几个娃干嚎眼泪一滴没有。姑且不论是不是心机,大过年的这副吵闹就让人不喜。加上病殃殃的郑珊,今年还没二十就当了后妈,孙千裕走得早,连个席都没摆,村里人也是可怜她,毕竟这个孤女郑珊也吃百家饭长大。林婶子早松开孙宝,上前扶住郑珊:“孩子不能惯着,你惯着,也惯不了好!”
几个孩子没一个省油的灯,林婶子哪里不懂。这话里有话,郑珊自然听得明白:不是自己的孩子,哪里养得熟!她一脸感激:"林婶子,谢谢你。"她又咳两声,努力站稳:“我就是担心他们的爸,这一走一个月,一封信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暗自给孙千裕上眼药,破坏他的形象。谁家男人出门一个月连个信都不来?毕竟还是孩子,一听爸爸的消息,更是吵闹哭泣,几个邻居被吵得头疼,匆匆安抚几句离开,大冬天还挺冷。钱晓晓觉得不对劲,也被其他人拉走,见她一脸不耐,那嫂子怼她:“你是谁啊!你家里的事管不了,还管到别人家里啦!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这话戳中钱晓晓的暗伤,她是工人家的孩子,下乡后受不了苦,很快和大队长的侄子结婚,混了个小学老师,但她水平太差,不少家长对她很不满意,又讨厌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平日里不给她脸面。钱晓晓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后很是大闹了一场,结果没考上又灰溜溜回家不出门,这次凑热闹被人逮住,很是被嘲讽了一通。钱晓晓自诩文明人,哪里说得过这些嫂子婶子,灰溜溜离开。房内,郑珊早已不再是那个病殃殃的模样,她径直从锅里盛出一碗稠粥,吃得喷香。等她吃完,这才等到几个孩子哭停下来,一开始是假哭,后来见人都走了,开始真哭,眼泪都赶上洗脸的程度,郑珊看着有些好笑。她拿着大勺敲锅沿:“吃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