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坏连狠话都留不下,他的脑干被音知的「撕心裂肺」撕开,他的脑袋被龙渊的战斧劈开,尸体从车顶滑落,涂抹在高铁轨道旁边的防护栏上。 他的退场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虽然乐坏的魔术「来不及」是完美无缺的防御,但坏也坏在完美无缺。龙渊的瞬移是固定消耗,音知可以自由调整术力消耗,但乐坏一旦防御就会最大功率延迟所有涉及他的攻击——甚至连雨水都落不到他的发梢。 他的魔术消耗最大,因此他必须尽可能减少发动频率,自然也必须冒上更多风险。他的容错率比其他人低,所以他更可能先一步退场,就算不是音知的手,也可能是龙渊的斧。 死战到这个地步,拼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残酷概率。 乐坏的死亡让活下来的两人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旋即爆发更激烈的搏杀。龙渊的战斧一下接着一下暴砸车顶,音知如同蝴蝶在战斧的缝隙跳舞,两人偶尔身上爆出血花不但没有后退治疗,反而打得更加凶厉。 当竞争者只剩下彼此,他们已经连一秒都等下去。 但,竞争者不止两人。 当音知再一次拍击战斧跃向半空,她忽然展开双翼平移两寸,恰到好处避开虚空刺出来的剑锋。 “妹妹你居然不先杀臭男人。”
音知笑道:“姐姐我好生气哦。”
菲莉万万没想到她如此隐蔽的暗算居然都被人躲过去,哪怕她立刻进入观者模式躲进线条空间,但心脏与脊椎还是被恶魔们撕开。他们仿佛早就预料到菲莉的出现,各自举起屠刀斩向小绵羊最脆弱的部位。 幸亏还有亚修的魔术,菲莉可以安心待在线条空间养伤。只是每一次出现都遭到致命伤,她不得不必须花费大量术力在治疗上,哪怕她全程都没参与战斗但状态居然也不算好。 然而待在观众席的时间也到此为止了,菲莉清晰意识到,她必须要参与到这个最为血腥残酷的舞台上。 她固然可以在线条空间里等他们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事实上这个未来很快就会到来。问题是,哪怕最后的获胜者险死横生伤痕累累,哪怕她全副武装以逸待劳,但她仍然是凡人,而对方却是恶魔。 菲莉并没有妄自菲薄,但通过刚才近乎惨痛的教训,她已经非常明白自己与恶魔们的差距。只要恶魔还有些许术力,那她就没有任何胜算,哪怕站在恶魔面前她都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想正面搏杀恶魔,她就必须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价。 因此她必须趁还剩两人的时候,尽可能耗光他们的术力,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死了一个,剩下一个也术力枯竭,到时候她就可以结束这场命运之战,守护住圣杯,守护住大家。 所以…… 菲莉深吸一口气,在心脏与脊椎愈合之后,在恶魔交战到最激烈的瞬间一剑刺出虚空,如同从观众席跳下舞台的女主角! “这就对了,我们一起对付这个世界最邪恶的恶魔!”
音知的笑声在狂风骤雨也依然清晰:“然后见证姐姐我成为最美丽的存在!”
恶魔根本没在意过菲莉的存在,她太弱小了,弱小到就像是一个泡沫,都不需要力气,被风吹就会消失。她的魔术也是如此不合时宜,还不如乐坏的延迟攻击,至少乐坏发动魔术时自身也仍然可以攻击,而她的魔术却是让自己躲在没人能触及的世界,但自己也无法改变现实。 不过论规格,菲莉的观者模式恐怕能冠绝所有魔术。 「无限瞬移」涉及空间,「来不及」与时间挂钩,「死神行走」是死灵的另一种形式,「破万法」则是真理与拳爪的融合。 但无论怎么说,这些魔术都是现有奇迹的优化,恶魔们回去后不用花多少力气都能自己复刻出来。 唯独菲莉的观者模式,让他们感到无比陌生。 如果说龙渊还能归咎于自己见识浅薄,那音知连骗自己都做不到——拥有全知之名,执掌秘境「黑幕」的她,理应知道古往今来所有隐秘。但就连她,也认不出菲莉到底躲进了什么世界。 到底是藏着多大秘密的术师,才会拥有一个连神主都不知道的时空? 只是观者模式的高位格,并不能帮到菲莉一丝一毫。哪怕恶魔无法感知菲莉在线条空间的举动,但一旦菲莉想要攻击他们,他们就能通过神主级境界的直觉觉察到危险。 以这个世界所允许的力量极限,根本不存在能让他们‘无法反应’的攻击。菲莉可以待在观者模式里欣赏这场盛大的演出,但如果她想下场,就不可能像丑角一样偷袭戏份最多的主角。 恶魔可以是观众,可以是阴谋家,但在最终舞台上,恶魔就必须披上最华丽的战袍,像主角一样刀刀见血杀出结局! 杀不出来的,就是配角! 而配角,是伤不到主角的。 菲莉的剑锋没有一次能触碰到音知和龙渊,她太好懂了,杀意一点都不掩饰,被她瞄准的部位连肌肤都在起疙瘩。她稚嫩得像是被圈养的小绵羊,哪怕用尽力气想咬人,却连屠夫的衣服都咬不穿。 音知嘴上说得好听,但没有丝毫怜惜,每一次她的手都会掠过菲莉的要害;龙渊的战斧虽然凶悍,但她勉强还能用圣域抵御。 再一次退入线条空间,菲莉已经连剑都握不稳,整个人摊在地上站不起来,只能等待「乐剑」修复脊椎与心脏的伤势。 她大口大口喘气,整个人湿漉漉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浸透衣服的有雨,有汗,也有她的血。 她贝齿咬紧下唇,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在无人的世界,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哪怕跟亚修他们训练那么长时间,但她也还是太弱了,弱到连登上舞台的资格都没有。以前一直在大家的庇护下,她自我感觉还很良好,直到这次独当一面。 她刚才居然还在亚修面前夸下海口,但她却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办不成。若不是亚修留给她这个世界,她连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她居然认为男主角会在拯救世界的旅途里喜欢上女主角的勇敢,但她明明是喜欢亚修的人里最弱的一个。 她抽了抽鼻子想将眼泪咽回去,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出来。她身体蜷缩起来,呜咽道: “如果我是剑姬就好了……” 就在哭泣的间隙里,菲莉忽然听到一些似有若无的讨论声—— “……真的出乎意料,我印象里的织主一直都是无下限的人渣,术师中的典型,没想到居然还会在乎人情。”
“每一次都伤要害,每次都不下死手,渊老头都看懂她的意思了。不过织主这么做等于浪费自己的术力,他也乐得如此。”
“至高就在眼前,如果……” “……我反对……” 菲莉坐起来,茫然地环视一周,但线条空间除了她以外不存在其他颜色,刚才那些声音也没有出现,仿佛只是她的错觉。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她感觉自己可能伤到脑子所以出现幻听了。 脊椎和心脏已经痊愈,她擦干眼泪,将所有软弱胆怯都被压到内心深处,咬紧牙不松口,仿佛一松口所有勇气就会跑光。 哪怕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战场,也是她不得不去的终点。 菲莉提起剑准备下一次出战,但刚才交战时震伤的手腕还没愈合忽然一疼,松开了手。 但就在此时,她看见一只手接住了她掉下的剑。 纤细白皙得像是钢琴家的手指,如同钢筋紧紧缠绕着剑柄。菲莉的视线沿着青筋分明的手腕一路往上,看到绚烂华彩的战衣,看到冷若冰霜的面孔,看到锐利乖戾的红宝石眼眸,看到那一头仿若血染的长发。 她将剑柄塞到菲莉手上,然后紧紧握住菲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