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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回到寝室,已经快要熄灯。被拥挤六人间和就寝时限训练出非人速度,女生们已经坐在床上,披散着刚刚吹干的头发,兴致勃勃地聊天。

  察觉到她进来,灿烂笑容一瞬变为无声。

  谈不上排挤或者怎么样,也不是刻意给人难堪,只是大家不约而同都没了话讲。于夏和她们的目光短暂交汇,如同被透明玻璃隔绝开的游客和动物,彼此充满着生疏的观察。如果校领导突发奇想,要评选“最融洽寝室”,她们一定拿不到名次。

  但是,被单洁净干爽,和早上离开时一样平整,晾晒在夹子上的棉袜不会莫名丢失,路过时没有仿佛沾到脏东西一般的白眼和不屑冷哼。已经很好了。

  于夏拿上睡衣毛巾去浴室。杂物间蚊子很多,水花冲在手臂、腿脚被咬出的一个一个包上,有种奇异的舒畅感。洗澡时顺便搓掉内裤,匆忙晾出去后又用吹风机轰轰吹头发,为了追求时间不断用手拨甩着,头发像台风天的稻草。

  忽然,校园内响起悠长号角,世界猝不及防陷入一片黑暗。摸黑回到铺位上,借月光小心涂抹花露水,清凉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了,睡前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她躺在床上,轻轻舒了口气。

  大概是没有完全吹干,第二天早上,一大撮刘海翘了起来。于夏的发型是那种最简单的清汤挂面式学生头,平刘海边缘齐整,此刻如同一个人突兀缺掉好大一颗门牙。来不及怎样处理,只得撩起刘海,用一只发卡夹住。

  今日又是个晴天。太阳像一位再勤恳不过的上班族,早早就洒下金光。第一次将头发夹上去,比起形象上的不适应,更多的是心理上。好像把自己明明白白地袒露在世界眼前。

  人缘差如于夏,虽然不必担心被主动搭话,说些“啊!还是有刘海好看!”

之类的女生话题,但难免招致旁人的目光,即便只是纯粹地看一眼,也可以令她局促好久。

  大多数同学看到她都没有言语,只有黄雅然“哇”了一声,敏锐发现新大陆:“于夏,你把额头露出来了哦!”

  珍贵的友情有时也会带来无法言喻的小烦恼,这一瞬,如同被探照灯捉到,于夏强忍逃跑的冲动,僵硬点了点头。

  “蛮好看的。”

黄雅然一龇牙。

  于夏还是笑得紧绷绷的。

  女生以为是自己的夸赞不够有诚意,被当成了客套,又补充道:“真的,你脸小,额头干净又饱满,我就不可以,额头有痘痘。”

  说着,她撩起刘海,真的,额头上有大小不一的那么几颗红痘痘。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女生的笑容就和此刻穿过枝叶的金光一样,耀眼到痘痘、她本人常常抱怨的单眼皮、不够大的眼睛……统统都可以忽略不计。

  你撩起头发也很好看。来不及说出这句话,体育老师已经吹哨,晨跑开始了。于夏只得咽回嗓中。

  这种天气的跑操,不亚于一场酷刑,小半圈还不到,浑身已经热透了。绕学校规定线路跑两圈,终点在食堂门口,一声解散,大家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快死过去一样,拖着步子去吃早点。

  包子、油条、糯米鸡、酱香饼、麻圆……食堂早点种类丰富到连酒店也要自叹弗如,可刚刚结束晨跑,又热又累,胃沉甸甸的,全被张嘴呼吸时的空气灌满了,实在提不起劲,便如同太监逛青楼,随便吃点了事。

  这种状况下,有些同学会拜托通校生帮忙带早饭,不光可以趁早读偷偷吃完,味道也比食堂好。

  李松从书包里一连掏出五六份热气腾腾的手抓饼,没好气地拍拍桌:“你们可收敛点吧!我书都要烫坏了!”

  男生们一阵嘎嘎乱笑,过来挨个拿走。一边吃一边问:“陈西昀呢?今天还没来?”

  “不知道啊,”李松撑着桌子,答完想起了什么,“哦,可能他妈今天要查房。”

  陈西昀母亲在市立医院上班,通常都会在早上七点将他送到校门口,再顺路去医院,不过,要是轮到查房,两人时间就对不上了。陈西昀会自己打车、或由身为科研人员的父亲送过来,踩着早读铃声到。同学们见过他家两台车,一辆银灰色雷克萨斯,一辆白色SUV。他家好像住市中心别墅。很有钱。

  这些碎片化的讯息,都是平时不经意间听到,拼凑得来的。现在,于夏又知道他妈妈是医生,爸爸是科研人员了。真奇怪,知道这些在旁人眼中已经不是秘密的事,会那么令人开心,仿佛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早读铃声快打响时,陈西昀从前门走进来。老周指他做班长,其实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改掉散漫毛病,真正成为一个榜样。毕竟,没有哪个重点高中的尖子生会在迟到的边缘试探、吊儿郎当地斜背书包、自习课闲不住地去打篮球、成天和成绩吊车尾的捣蛋男生混在一起,甚至认识中专生。

  话里话外点一点他,男生却不以为意的样子,继续鱼龙混杂地交朋友。

  现在看来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陈西昀偏偏又是外形条件极好的那种人。再这样下去,老周生怕哪一天这小子早恋了,也会仗着成绩好,一副轻飘飘笑着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

  一种忧心忡忡和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从讲台直直瞪了过来。陈西昀莫名其妙,边拉开椅子坐下,边问余坚秉:“老周心情不好,你们犯事了?”

  余坚秉被一句话问懵掉,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男寝,除了偷偷玩三国杀、熄灯后有人大叫、拿着臭袜子互相追逐之外,没有干什么啊:“不应该吧,这些事他又不知道。”

  那么大概是没有睡醒吧。陈西昀没有在意。男生认真起来,有种超乎常人的缜密敏锐,可大多数时候,他态度都很随便。对成为班长或是学生会长没有兴趣,学习也不是非拿第一不可——曾经,在接受初中记者社团“风云人物”采访,被问到如何调整学习心态时,陈西昀就是这样说的,如果为了夺得第一拼命努力,就会没时间做其他喜欢的事。

  这番话被老师解读为“自我要求低”,没少把人叫过来耳提面命:“你可是中考状元种子选手,斗志要足一点才行啊!”

也不乏有人猜测,说他只是为了营造学得轻松的人设,一定是在家里偷偷用功学到凌晨吧。

  但于夏知道他没有。怎样知道的,多亏那扇窗。不过不能说就是了。男生就是这样表里如一的坦荡。正因如此,她越发感知到,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她和陈西昀之间的差距,恐怕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前几天,班中消息最灵通的女生带来一个惊天消息,据说校领导在商量这一届要不要提早分班,如果最终定下来,也意味着分离的时间也会提前,或许就在一月。

  掐指算算,大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竟然很可能只剩三个多月。

  虽然,这个消息很快被班主任鉴定为虚假,不过与其说是谣言,不如说是一种将来的预演。于夏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明明人都已经下来了,心头却还残存着那种余悸。这几天,不由自主延长了学习时间。

  “喂,于夏,你还不吃饭,要考年级第一啊?”

男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调侃的笑意,在班中,除了黄雅然、宋福星会和她主动说话,就只有陈西昀和李松了。

  于夏笔尖一顿,转过头去,李松掐着腰,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探头往她桌上看。陈西昀稍慢半步走上前来。两人的气质其实很类似,也许这就是他们会玩在一起的原因,笑起来,给人一种很容易打交道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水族店共同的秘密,再碰上两个男生,于夏没有那种浑身绷紧的感觉了。她也尝试笑了下。

  迟钝半秒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撩起了刘海,于是目光不自觉又躲闪起来。

  眼看着打完招呼,陈西昀和李松就要从面前走过去,压在心头的消息却又不得不说,于夏捏紧笔,心一横,唰一下站了起来,不慎撞到了桌子。也许是动静引起了两人注意,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

  正午时分,刚擦洗过的玻璃如同不存在,轻易令蓝天白云透进来,教室前后各一台立式空调,冷风在三人之间簌簌流动。

  “那个人出现了。”

班中还有其他人在。于夏压低嗓音,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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