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婢子眼看着赵家静娘被打晕扛走,她既不敢大叫,亦不敢哭嚎,只敢趴在地上,装作被打晕的死人。过了许久,这婢子才踉踉跄跄地奔出桃林。她要去寻梅娘报信,却先撞见崔离郎。“离郎,珍娘被人掳走了!”
“什么?”
崔离郎急忙冲过来,“什么叫珍娘被掳走了?她是被谁掳走的?又是怎么被掳走的?”
“婢子不知道。”
这婢子惶惶摇头,“崔离郎,不止珍娘被掳走了,安乐县主和赵静娘也被掳走了!”
崔郁离心惊不已,难道是年前逃出天牢的死囚?“贼人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湖边!”
“好。”
崔离郎颔首,随即吩咐身后人,“你们一个速去寻父亲,就说九曲湖突现匪徒,叫他率兵来剿。另一个急去大理寺报信,告诉伍廷尉,安乐县主,赵家静娘,还有珍娘皆被掳走,让他带大理寺的衙役来寻人!”
“是。”
九曲湖上,天苍神舟的船头,礼部尚书王怀瑾一手高举酒盏,一手遥指湖景,正言笑彦彦地向北夷使臣介绍陵阳风光。“咱们陵阳有十景,景景绝美,但最美地还属阳春三月的九曲湖。两位大人请看,这铺满桃花的湖面,是不是美得犹如人间仙境?”
北夷使臣笑而颔首:“都说上有天堂,下有陵阳,陵阳之美,果真天下无双。”
“那便为了眼前的胜景,再干一杯?”
“干杯!”
这头和乐融融时,一个侍卫悄悄走到七殿下身后:“七殿下,人已在船舱内。”
“好。”
七殿下扶着额头,笑着朝卿云牧和卿云礼摇摇手,“两位阿兄,我可能喝过了,头晃得厉害。”
卿云礼便笑道:“那便叫人扶你下去歇一歇吧。”
“那便劳烦阿兄陪使臣多喝两杯了。”
说罢,卿云澜架着宫人的肩,左摇右摆地走进船舱。待他不见踪影,卿云牧似笑非笑地问卿云礼:“三弟,我怎么记得七弟是千杯不醉?今日他才喝了几杯,怎么就醉了呢?”
“许是酒太烈了?”
“呵呵呵……”卿云牧失笑,“三弟啊三弟,难怪这偌大的皇城里,唯有你一人能活得云淡风轻。”
“阿兄这是何意?”
卿云澜笑而不语:“来,继续喝酒。”
“哦。”
转进船舱的卿云澜立刻挺直后背:“房中的催情香点上了?”
“回七殿下,已经点上。”
“很好。”
将进舱房前,卿云澜再次叮嘱,“记住,待本殿下进房后满两刻钟,你们再揪出水匪,大喊有刺客。”
“是,七殿下。”
只要有人大叫“有刺客”,王尚书就会立刻命人搜查整个船舱,到时候禁卫军就会撞破他和妧娘在房中巫山云雨。待事成,父皇差人细察,只会查出水匪受命于卿云牧,将安清妧掠上天苍神舟。接着,父皇亦会发现他舱房里暗中被人点了催情香,于是,父皇就会理所当然地推断出,是卿云牧在陷害他。如此,他不仅不损一分一毫地得到了安清妧,还顺带除去夺嫡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卿云澜得意地勾起嘴角,推开舱门。略有些狭小的舱房,被催情香熏得烟雾缭绕,卧榻上,安清妧早已发出难耐的呻吟声,他飞快褪下外衫,倒上卧榻。不久,一个侍卫悄悄摸到卿云澜身后:“大殿下,七殿下已进舱房一刻钟,属下等可要开始行动?”
“安乐县主人呢?”
“回大殿下,县主在您房里。”
“动手吧。”
“是。”
天色渐暗,湖风转急,那一层铺满湖面的桃花瓣,犹如粼粼波光般,在湖上轻歌曼舞,看得北夷使臣忍不住激动地探起身。“真美——”正此时,凌空射来一支长箭,泛着死亡寒光的箭矢自北夷使臣的耳际滑过,血线渗出他耳垂时,长箭刺穿一根桅杆。“啊——”北夷使臣惨叫。王尚书惊恐地丢开杯盏,大喊:“有刺客——有刺客——”船舱后方,卿云澜的两个心腹,看着尚抓在手里的两个水匪,不安地面面相觑:“难道真有刺客?”
“你且抓牢水匪,我去前面看看。”
“好。”
这人刚往前两步,便叫人一剑砍杀,而剩下一人,亦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被人一刀砍断脖子。被擒住的水匪摔到地上。正当水匪惊恐万状时,他突然听见暗处有人对他说:“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对,他要逃。水匪急忙站起,攀上栏杆,想要跃入水中,突然,有人大喊:“是水匪,就在湖下,他们要毁船!”
闻声而来的禁卫军冲到船尾,恰好目睹水匪跃入水中,而隐没在水中的水匪,正纷纷游过来接应。“是水匪,水匪要劫船!”
天苍神舟上的局势,一时间混乱到无以复加。此时的卿云牧刚刚推开舱房门,却见房中两张榻上各躺着一个小娘子,身穿流光溢彩裙的小娘子倒在卧榻,穿鹅黄襦裙的小娘子躺在坐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人?”
侍卫亦是满脸震惊:“回大殿下,属下不知。”
“废物。”
船舱里,混乱的脚步声开始此起彼伏,卿云牧心知,王尚书正带着人四处搜人:“去门外守着,不许放人进来!”
“是。”
舱门一关上,卿云牧便先走到坐榻边,他撤下小娘子头上的帷帽,发现躺在坐榻上的小娘子竟是伍廷尉的嫡女,伍珍娘。还以为那些水匪有多能耐,不过叫他们绑一个安清妧,居然还手忙脚乱,多绑了一个毫无干系的来!好在那伍砚书才来陵阳,并无根基,便伍珍娘真被人怎么了,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想到这里,卿云牧又往卧榻走。他将要掀开帷帽,便听安清妧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呓语:“呜——”“妧娘,你醒了?”
“呜。”
“醒了便好。”
卿云牧收回手,“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呜。”
见安清妧不能答,卿云牧便猜她多是被水匪吓坏。“妧娘,没事了。”
说着,卿云牧坐到榻边,眉目温柔,“那些黑衣人已被我尽数杀光,没人知道你曾经被人掳走过。”
都说美人难过英雄关,今日他救下安清妧,想必她定会对他感激涕淋,并且将被救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安行洲。届时,安行洲自会向父皇请命,求父皇为他和妧娘赐婚。正当卿云牧喜不自禁时,安清妧骤然扑进他怀里,而后,她抬起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隔着轻纱帷帽,吻住他的唇。美人在怀,卿云牧怎能坐怀不乱?就在这时,倒在坐榻上的珍娘悄悄睁开眼,她将一侧首,便看见卿云牧覆着安清妧倒下卧榻。珍娘失声惨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