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清妧又被人拖起来,一通洗漱后,她被微雨和浅雨一左一右地扶着,稀里糊涂地走到东厢门口。进了门,房中情形和昨日一般无二,文娘,时娘,顾府上下的一众小娘子都安静地杵着。清妧准备和老夫人道一声早,却听暖帘外传来两声“哈哈”大笑,接着,身穿一身艳梅红色襦裙的烟娘分外张扬地走了进来。“阿娘,早。”
顾老夫人勾唇,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地睨烟娘:“一屋子的人就等你一个,你也真好意思。”
烟娘倒也放得开,立刻屈身告罪:“阿娘骂得是,全是我不对。”
“罢了,也是你昨日睡得晚。”
说着,顾老夫人指着离她最近的一张椅子,“过来坐吧。”
“好。”
“你父亲母亲的身子如何?”
“不是太好。”
“怎么会?”
顾老夫人似是不敢相信,紧接着,她便对桂嬷嬷道,“把我房里的那两支五百年的人参送过去。”
烟娘急忙起身:“阿娘,使不得。”
“哪里就使不得了?!”
顾老夫人故作不悦地瞪烟娘,“姻亲亦是一家人,家人有难,如何能不帮衬?”
“那我替家里人多谢阿娘。”
顾老夫人这才转笑:“年关将至,家里的事眼看着变多,文娘一人怕是忙不过来,今年你受累,多帮帮她。”
烟娘不答,抬眉瞄文娘。顾家的掌家权她不是没争过,可只要她敢争,必定被顾老夫人训得灰头土脸,如今,少阳出息了,便不必她来争。文娘的沉默,令顾老夫人不悦地皱起眉毛。“文娘?”
文娘只得起身,纵然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她还是挂起和煦的浅笑,亲热地勾起烟娘的手腕:“前几日我才和仲阳念叨,说家里事情委实太多,若能有一个人来帮帮我就好了,还是阿娘心疼我,马上就给我找到一个好帮手。”
见此,顾老夫人满意地勾起嘴角:“见你们和和气气,我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这家啊,只有和了才能兴盛。”
“阿娘说得是。”
顾老夫人摆摆手:“行了,都各去忙吧。”
等房里的人全部退走,顾老夫人才沉下脸,不放心地叮嘱:“桂嬷嬷,一会儿你去趟二房,务必再和文娘说一声,叫她对烟娘好一些。”
“老夫人,文娘自来聪慧,不会不知轻重的。”
顾老夫人斜眼,眼底夹着杀气:“我知道文娘平日对你们大方,逢年过节没少打赏你们,可你们莫要忘了,这些都是顾家的!”
桂嬷嬷吓得跪到地上:“老夫人息怒。”
“我也不想怒的,可你们一个比一个更糊涂,如今少阳成了鸿胪寺卿,乃明年国子监会考的主考官之一,不管是大房的三郎,还是二房的四郎,想要拿到好成绩,不得好好巴结着少阳吗?!”
桂嬷嬷被骂得灰头土脸,却还是斗胆反问:“老夫人,不管怎么说,少郎是您儿子,左不至不帮顾家帮外人吧?”
顾老夫人的面色更冷。若顾少阳当真是她的亲儿子,他能成为鸿胪寺卿,她何必忧心?可顾少阳并非她亲子,而是林郎贵妾所生,那贵妾短命,林郎舍不得他们的儿子,强行把人记到她名下,这才有了顾家的嫡三子。这些年,她没少宠溺少阳,为得就是把他养成不堪大用的纨绔子弟,也省得将来有本事和她儿子争家产,却不想,他竟突然得了赵尚书亲睐,做了鸿胪寺卿!“桂嬷嬷,你还杵着做甚?”
“婢子立马去二房。”
桂嬷嬷奔出东厢时,清妧已经回了自己的小院,她将将盘上坐榻,流萤便来报:“妧娘,柳絮来了。”
“叫她进来。”
须臾,柳絮提着一个食盒进了房。“婢子给县主行礼。”
“你不在三舅母身边伺候,怎么来了我这里?”
“回县主,烟娘自家中带回一些点心,命婢子往各房都送一些。”
说着,柳絮将食盒递给流萤,“这一份是县主的。”
“替我谢谢三舅母。”
柳絮笑笑,屈身告辞:“县主,婢子这便先回去了。”
“嗯。”
待柳絮一走,清妧对流萤道:“打开看看。”
“是。”
食盒分上下两层,流萤从上层端出一盘点心:“妧娘,是葱油饼。”
清妧捻起一块,咬了半口,便丢开了,这葱油饼的味道,还不如顾家大厨房做出来的好吃,也亏得烟娘好意思叫人往各房送。“妧娘,下层是个盒子。”
流萤一边轻言,一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枚飞钱。“妧娘,是通源钱庄的飞钱。”
通源钱庄的飞钱,起存一千两,烟娘送来的飞钱里又存着多少?正当清妧拿着飞钱把玩时,澜娘子来了。“县主有礼。”
清妧将飞钱扔给澜娘子:“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替我走一趟通源钱庄。”
“县主是要奴家把钱都取出来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