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微清晰地发现，陆平川的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复杂。片刻后。“六娘。”
他蓦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背，语气软和。殷时微心中一阵恶心，表面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陆平川有些尴尬，也有不可置信。“六娘，你怎么与我这般生分了？”
“你从前不会如此。”
男人的声音温柔，配上那张温润如玉，陌上郎君的无暇俊颜，十分唬人。殷时微在梦中见惯了他的两幅面孔。这会儿一领教便知道了个通透：“是伯夫人让你来的吧？”
陆平川当即便怔住了。殷时微低头看向被他碰过的手，轻笑：“也是伯夫人叫你握我的手么？”
陆平川脸色愈发尴尬起来。的确如此。非但这些，就连当初殷六娘在深闺之时，那些来往私信与赠送的礼物也都是邹氏的主意。谁又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姐这样动心思呢？不过是为着她背后的家族罢了。如今，陆平川手里头少不了私相授受的东西。倘若婚事生变，这些信笺，都会成为她身败名裂的东西。殷时微当初是个温室里的花儿，哪里懂这些？自然着了道。陆平川轻咳了一声：“自然不是。”
“皆出自我对六姑娘的心意。”
好一个心意。殷时微也不想同他多言，笑着退后半步。“非是我变了，只是瞧得通透些罢了。”
“世子当真心悦我么？”
她含笑：“当初书信来往，字字句句皆是夸赞，如今一瞧，世子爷怕是对我诸多不满。”
“既如此，我自该知情识趣才是。”
陆平川忙道：“六姑娘……”殷时微打断：“世子爷不必敷衍我，我想听真话。”
陆平川沉默。半晌道：“六姑娘，你我都已文定。”
“无论如何，我自会明媒正娶将你迎进门。”
“其他的。”
“重要么？”
殷时微垂着眼帘。的确，不重要。感情这种东西，在黄粱一梦之后，当真作不得真。“你我皆是勋贵门楣，倘使当真退亲，你殷家其他的女儿要如何嫁人？”
“六姑娘，多想想吧。”
见她不说话，陆平川笑得轻松，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殷时微脸色一变，挣扎，却又挣扎不开。“陆世子，你做甚？”
陆平川倾身，将她抵在了走廊下的朱漆柱子上：“六姑娘，你我迟早做夫妻。”
“我目下虽与你不熟悉，叫你有所顾忌。”
“等来日你当真嫁过来。”
“我定然对你千般万般好。”
陆平川的动作分外冒犯，哪怕是对自己的未婚妻。可偏偏那张上京城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俊脸上，却又露出了一抹深情款款的神色。所谓少年慕艾。换了任何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女，只怕此刻已经落入他的情网。忽略掉他的僭越，对他芳心暗许。可殷时微不是。她只觉得恶心。心烦又心慌。还挣脱不开。倘使喊人，只怕又要惊动整个府邸。祖母本就病着，哪里能给她出头来。殷时微咬了咬牙，抬脚就要跺他。哪知道这人不知羞耻，整个人贴了上来。殷时微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声音又冷又僵：“陆世子，你再不放开，我可要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