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心里的想法,她很是看了我一会儿后,抬手给我一个嘴巴。
她说:“这就是你为我挡住雨声的方法?”我盯着她,难道她还能听见雨声? 她又给我一个嘴巴,说:“还不快拿开你愚蠢的手。”
我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她说:“我只听说世上有掩耳盗铃,你今天是想让我掩耳盗雨?”
我低下了头。 她说:“还指望你能让我生个孩子,只怕还没怀上,就已被你气死了。”
然后,她又深又长的叹息一声。 我怯怯的说:“除了,除了这种方法,我,我想不到别的······” 她说:“你也不晓得给我讲个笑话,人专注在别的事情中,就会忽略别的声音。”
我灵机一动,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我想起了街上那些卖唱的,他们的声音苍老,但却是很风趣。我扫了一眼房间里,没有看见一件可以伴奏的乐器。 我灵机一动,一拍巴掌,唱道:“嘿,今天起床不对头,眼睛落在渣渣里头啊,出门看见人咬狗,还遭人背后丢石头啊······” 不等我唱完,她就狠狠给我一个嘴巴,说:“大胆,你还敢骂我?”
虽然被打了,但我还是决心要将它唱完。 “······小生我原名张憨憨,八岁就把手艺承,十八般手艺我学尽,最后装瞎子来算命呐啊,拿着根棒棒在大街行,张瞎子我算命呀准得很呐啊;巫术已学完,会念咒掐指算,瞎子我本是青城山得道的小道仙,八卦已演练,奇门遁甲已学全,瞎子我通晓三界上中下一万年,算前世算财运,算姻缘算今生,算灾祸啊——算来生!”
以为这就完了吗?没有。我看见她盯着我,不再那么生气了,心中一喜,立刻又唱了起来。 “······走完大街没人问,张瞎子我只好小巷行,太太小姐们快开门,看手相来测五行,瞎子你快过来,小姐我要算命。小姐你要算啥子,看面相还是测五行?······” 她说:“听了半天,终于有个人肯来算命了。”
我继续唱道:“······小姐我要算姻亲。哦,小姐你要去北京,出门就要向北行。哪个去北京哟,我要算姻亲。陆路莫走你要绕道行,过了武昌是南京。我要算姻亲,你叫人家去北京。这里你要陆路行,过了保定才是北京。算来算去你算到北京去了,你到底会不会算命哟?······” 我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这笑容很浅,很弱,但我的心总算放下了。 “······小姐你若难得等呐啊,张瞎子我现在正,单,身!”
她终于笑出了声,说:“张瞎子倒是喜欢姑娘,也不知姑娘会不会喜欢他。”
我说:“让别人猜去吧。”
她又深又长的叹息一声,说:“你也不快快起点作用,让我早日怀上孩子,堵住他们的嘴,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来这人世一趟,还是有用的,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急忙说:“您一定会堵住他们嘴巴的,像这冬雨一样,虽然晚,但终究还是会有用的。”
她说:“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说:“快了,快了。”
她起身给我一个嘴巴,说:“快了?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我现在,就连快了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捧着我的脸说:“乖乖呀,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跟他一样,让我失望。”
我说:“我会努力,好好努力,加倍努力。”
她说:“那还像个木头人一样,还不赶快把种子给我。”
我就扑了上去,掀起了她的旗袍······ 她很快就忘记了烦恼,沉浸在我带给她的快乐中。 我却在一声啊中,将辛辛苦苦积攒下的种子给了她。 就这样,我在她的打打爱爱中成长起来。 不知不觉两年已经过去了。 我早已学聪明了。 白天她打我的时候,赶紧将脸放在她的手上,像狗那样爱抚她的手,这样即便是打在脸上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夜晚她打我的时候,赶紧扑进她的怀里,像狗讨好那样去亲吻她。这样她打过来的巴掌就变成了拥抱,变成了爱抚,生气的呼吸也变成了荡魄的喘息。 这下,她打我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我还学会了撒欢,来讨她的欢心。 在我一次次哄她开心中,她叫我的声音也发生了三次改变。 由最初的嗔怒换成了软弱无力,最后变成了开心。 乖乖这,乖乖那;乖乖来,乖乖去,乖乖走;乖乖呀,乖乖耶,乖乖! 听见她的呼声,我立刻站在她的面前。她就捧着我的脸一顿猛撸,把我的脸撸得通红生痛。 慢慢的,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了。她也一直没有将我当作人。 每当她发脾气又不愿意不打我而砸东西时,我就会扑过去抱着她,或者让她抱着我,她烦躁的心就会渐渐的好转起来。 我知道,此时此刻她已不将我当作她的宠物,而是她的亲生儿子。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流着泪说:“还是乖乖好啊!”
我就抱紧她,或者紧紧的依偎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紧我。 慢慢的,她的火不撒在我的身上,火气却更大了。 她发起脾气来是很吓人的,简直像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一样。尤其是那副表情——狰狞而恐怖! 她非但不定时,更不会定事。 ——有可能因为一个不顺眼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情,还有可能是一点噪音。 但凡能让她发脾气的,她都不会放过。 下人们都怕她,也都常常在背后说她是个疯婆子。 唯有我,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心情烦躁。 每当看见两个下人聚在一起时,她总会对我说:“那两个贱人一定又在嚼我的舌根。”
她的脸色瞬间改变。 然后,她就冲他们或者她们大喊一声。 下人们立刻吓得转身跑开。 见抓不到可以发脾气的下人,又舍不得打我,她就只好拿东西出气。 下人们将这个时候称做最黑暗的时刻,而这个时候,恰恰是我该表现的时候。 有时候当她路过某个地方时,看见下人们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也会当作是对她的羞辱。 她要发脾气。但下人们非但不会留下来受她的气,还让脚底涂抹一层油。 只不过下人们都了解她,等她脾气发过了,就不会再追究他们或者她们了。 他们却不知,这都是我的功劳。是我让她忘记了一切,沉浸在我带给她的快乐中。 下人们都知道,一旦被她抓住,遭受到的报复将会让他们后悔到这家人来做下人。 ——但却没有一个人要求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