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工完毕,几人分别朝着相应的洞口走去。星魂带着月澈从最左边的洞口进入,那里便是行空虚实界的念门。穿过寂静又幽深的黑洞,视线逐渐变亮,直到完全出了洞口,视野瞬时明朗而开阔。二人迈出洞口,周遭似乎有迷雾萦绕,月澈禁不住拉紧星魂问道,“这么大雾,怎么去找引凤箭?”
星魂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神色凝重道,“跟紧了!”
说着已迈步走入朦胧的迷雾中,虽是看不清周遭事物,但空中弥漫着微微腥咸的味道,很想海风的味道,那是自小在鲛族便熟知的味道,星魂暗暗提醒自己,此处是行空虚实界,一切皆是虚景。雾气微散,逐渐可以辨认周遭境况,数座高山环绕之下,二人循着林间山路慢慢向前,前方隐隐有婴儿啼哭声传来,一彩衣飘飘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怀中还抱着两个婴孩。星魂一惊,是蝶姬?他迅速拉着月澈藏身丛林。月澈低声道,“那是……”“嘘……”星魂示意她不要说话,他仔细盯着不远处走来的另一抹身影,那青衣素钗,眉眼微垂,那个女子……星魂一惊,是母亲蘅夫人?这里难道是鲛族?难怪觉得眼前这景隐隐有熟悉之感,他瞬时有些慌了神,但立刻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幻境……见他眉头紧皱神情凝重,月澈也不敢多问,只是认真的盯着前面的二人。青衣女子上前微微施礼,神色紧张道,“蝶夫人,我的孩子……”“蘅夫人!”
蝶姬上前,将怀中一个婴孩递给青衣女子,略带讽刺的口吻道,“我助你从婢女登上夫人之位,你该是对我千恩万谢。”
蘅夫人从她手中接过婴孩,惊疑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我将他放在溪边,此刻已经被高人带走,你自可放心。”
蝶姬加重了语气,“记住,从现在开始他便是你的孩子,如有差池,非但你性命不保,就连整个鲛族都会鸡犬不宁!”
蘅夫人迟疑了一阵,终是垂首敛目道,“是……”“还有!他的名字必须是……”蝶姬一字一顿道,“槊延!”
蘅夫人应了一声,“我记住了!”
说完转身抱着孩子慢慢离去。看着蝶姬发髻上斜插的金凤钗,月澈问道,“那不是引凤箭吗?”
听不到星魂回答,忍不住回看星魂,却被他脸上的神情吓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那青衣女子,那是一种融合着惊讶与疑问、仿佛至爱至恨同时存在的复杂神情,让她看不懂,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星魂回过神,忍不住蹙起眉头,槊延,他心底重复了一遍,一个包含着过往的名字,想不到竟是由此而生!一个想法油然升起,难道蝶姬才是……他迅速压下那个想法,故作平静道,“我没事……”月澈示意他看蝶姬头上的凤钗,“是引凤箭吗?”
星魂点头,想到这念门之中会呈现一个人最初至真执念,难道就是每个人的身世由来?他回道,“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月澈点头,看着那彩衣女子缓缓往前,便道,“她走了,我们追过去吧!”
星魂回头盯着蘅夫人,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禁不住回想到幼年被族人鄙夷之态,不觉然愤恨丛生,但想到母亲含辛茹苦的对自己百般维护,又不禁心生愧疚,再加上对蝶姬的疑惑,他很害怕自己的推测是真的!迅速闭上眼睛平复波动的心绪,再次睁开眼睛望着蝶姬远去的身影,“走。”
蝶姬抱着婴孩慢慢走在前面,二人一直暗中追随,直到遇到一袭墨衣垂地,黑纱蒙面的女子。“邹先生!”
月澈瞪大了眼睛,语气满是惊异。星魂只是认真盯着那黑衣女子怀中的婴孩,示意月澈藏好身形。月澈再次俯下身子,盯着不远处二人的一举一动。蝶姬上前道,“替我照顾好孩子。”
黑衣女子低沉的声音道,“你不是说有两个吗?现在怎么只剩一个。”
“这个你无需知道。”
蝶姬说着手中一抹流光轻落在怀中的婴孩面前,一瞬间孩子啼哭之声更大了。黑衣女子疑问道,“你想做什么?”
蝶姬轻拍着婴孩,道,“我只是改变了她的容貌,让她和你怀中的孩子一模一样!让她们成为名副其实的姐妹!”
黑衣女子一声冷笑,“有些东西,虽然表象一样,实质却相差甚远!我大月氏一国的公主,不是任何人模仿的来?”
“区区一个西部蛮夷之族,还好意思号称什么大国?都落荒至此了,还有什么高傲的资本?”
蝶姬一个闪身向前,已经扼住黑衣女子的脖子,语气带着不屑道,“我告诉你!我交给你的,才是堂堂风族的血脉,风族虽暂且隐退避世,有朝一日重出之时,必是翻云覆雨之势!到时候,你所谓的月氏公主定会因为这风族血脉而尊贵。”
说着她松开黑衣人的脖颈,将孩子交给她,“好生照看这对姐妹!”
黑衣女子轻轻咳了几声,虽有不情愿,但还是接住了婴孩,她看着怀中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婴,神情微微一怔,问道,“你确定公子嘉会接纳她们?”
“你去了月城,对他说这是蝶姬的骨肉,他自会接纳!”
黑衣女子看了她一眼,“难道这孩子是你和他……”话未说完已经被蝶姬打断,“我说过了,这是风族的血脉!与月城毫无干系,你放心去月城即可!”
“你呢,不回月城吗?”
“我自有去处!”
蝶姬一笑,右手微抬,一道白绫势如闪电般射向星魂二人藏身的丛林。星魂迅速拉着月澈飞身闪开,正落身于蝶姬之前。他直接出招逼向蝶姬试图夺取引凤箭。蝶姬飞身闪开,怒视着他,神情随着一怔,“想拿引凤箭?”
星魂道,“不错!”
蝶姬道,“看到她怀中的婴孩了吗?她们,一个是月惜,一个是月澈!一个是你的亲妹妹,一个是你的心上人!亲情与爱情的取舍,你到底要救哪个?”
她看着星魂满脸的茫然之色,继续道,“当初的血约,你还记不记得该救哪一个呢?”
月惜是自己的亲妹妹?星魂顿时心中泛起轩然大波,大堆疑问未解,又是一阵猜忌丛生,万般迷乱之下,他迅速理定思维,上前郑重道,“你看到我身边之人是谁,就该知道我会救哪一个?”
“是吗?”
蝶姬再次一笑,拔下引凤箭朝着其中一个婴孩刺去,星魂一惊忙朝前拦住那凤钗,那引凤箭便直直刺穿星魂手掌,一缕鲜红染上凤钗,蝶姬微微一愣,手中握钗的力道减了三分。星魂趁机一把握住引凤箭,另一手奋力一掌击开蝶姬,拉过月澈飞身而去,循着原路往回赶……而行空虚实界末门这边,莫沉溪和涟漪携手向前,出了洞口,仿佛置身山谷之中,鸟鸣啁啾,隐约有泉水叮咚,往前草色青青,茂林相间而生,不知名的小花绽放枝头,一片落英缤纷之景,涟漪驻足观望,伸手接住那空中纷扬的花瓣。莫沉溪静静站在她身边,看着花瓣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和煦的阳光投在林中,隐隐有光环散射而下,映着她眉心处的一抹水晶蓝,微风扬起她的发丝,轻轻从莫沉溪面前拂过,瞬时间,淡淡花香与发香融合的一抹淡雅,再加上她垂眸的浅笑,让他顿时愣住了,一切唯美的妙不可言,仿佛此刻,任何举动都会打扰那梦幻般的美……“真美,可惜都是幻境。”
涟漪放开手中的花瓣,任其飘零落地,她转向莫沉溪,“是不是只有幻境之中才会这么美?”
莫沉溪回过神,想到此时二人正在置身虚实行空界的末门之中,这里会呈现生命之终所历之境,那么他们接下来会看到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临终之态,他试着转移话题,“找到墨龙弓为上。”
涟漪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如果让你选择,你会不会选择进入念门?看看自己的身世由来?”
莫沉溪摇了摇头,“身世由来已是过往,无论我是谁、来自哪里,终归都要走向末路……和我一起,你,害怕吗?”
“这里这么美,若是生命真的终止于此,我何尝不愿意?”
她稍有停顿,道,“巍巍青山之侧,幽幽绿水之畔,屋舍一间,你我相伴,不问世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莫沉溪一怔,这是曾经他给她描绘的愿景,想不到她竟然记在心中,他笑道,“如此看来,不过是少了一间屋舍。”
涟漪随之一笑,“走吧!看看前面有没有。”
莫沉溪在前探路,山路迂回,二人慢行了一段路,终于在树林尽头见几处高山直耸云霄,宽大瀑布气势恢宏飞泻而下,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汪潭水,碧波荡漾,举目无垠,飞瀑冲刷下来,激起白色的水花飞溅在四周。莫沉溪暗思,难道这深潭会是墨龙隐身之处?涟漪眼中眸光一闪,“看!”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似乎是在潭水的正中央有一朵白莲荧光萦绕,含苞待放,莫沉溪道,“怎么会有莲花?”
二人迟疑之时,似有动静从旁边的林子传来,莫沉溪警惕的挡在涟漪身前,见到的竟是阑珊和英驰二人相携而出。涟漪心中一喜,喊道,“阑珊!”
二人随之停住步伐,英驰问道,“你们也是来找重生莲的?”
重生莲?莫沉溪心下一沉,定睛看着那潭中一朵白莲,难道那就是重生莲?可以用来复原涟漪体内鲛灵的重生莲?他刚要回答,却心中一惊,不对!阑珊和英驰明明去了欲门之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此处是行空虚实界,一切皆是幻象!他提高警惕,上前问道,“你们可知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崇魔拂仙岛,此处正是天鸩楼秘境,你们来此也一定是为了重生莲!可惜,只有一朵!”
英驰自信一笑,“自然是有能者得之!”
崇魔拂仙岛?莫沉溪与涟漪相视一眼,静观其变。只见英驰拔剑而起,身体亟亟掠过水面,直冲着潭水中的白莲而去,他的剑刚触及到白莲,便听得潭水中一记惊鸿破水之声,霎时间水花溅起数丈之高,旁边的三人迅速往后退身,等到激起的水浪落尽,水汽氤氲中,才看清有一墨龙盘旋着身躯在空中狂舞,龙吟之声振聋发聩,墨龙扭动着身子宛如闪电般冲着二人奔袭而来。莫沉溪迅速凝聚真气结印而出,将那墨龙挡在身前。涟漪见机掷出一阵鳞刺针封住墨龙退路,同时一挥手,潭水如同受到感召一般在她的指引下将墨龙牢牢控在其中,墨龙张牙舞爪的幅度小了很多。莫沉溪随之变换咒印,两掌之上红色气焰慢慢滋生,气焰越来越盛,莫沉溪挥手间,红色气焰落于墨龙周遭,墨龙竭力挣扎了片刻,便幽光一闪化为一把长弓坠落而下。莫沉溪轻舒一口气,将墨龙弓拿在手中,正准备带着涟漪离去,不想一把被阑珊拦住,她满脸焦急道,“英驰掉进潭水中了!你们帮我救他!”
莫沉溪神色微变,心里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幻象。他不理会阑珊,拉着涟漪转身便走,却不想被阑珊猛地一把拉过涟漪,强制拉她一起跳入潭水。莫沉溪一惊,慌忙随着跃入水中,潭水寒彻入骨,寒气侵蚀心脉,剧痛之感压迫的他无法控制身形,他迅速稳住心神,闭目暗暗运功调息,待内息稍有运转,他立刻睁开眼睛,水中只剩下涟漪缓缓下坠的身形,发丝摇曳,衣袂散在水中,身形飘逸若仙若灵,她的目光却很是清亮,毕竟是鲛人,即使在水中也不会太受伤。莫沉溪上前抱住她止住下坠之势,目光却瞥到了下面的一尊,不!是两尊!两尊人身鲛尾的石像背对而立,而且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两尊石像的容貌,瞬间心中巨震,这便是他和涟漪的结局吗?又为什么都是人身鲛尾?涟漪被他揽在怀中,看着他眼神中的惊讶,想往下看之时,却一下子被他捂住眼睛,不过瞬间功夫,二人已经破水而出,落到岸边。涟漪擦着脸上的水迹,叹道,“还好一切只是幻象,有惊无险。刚才水下是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呢?”
“是……”莫沉溪犹豫了,想到水底所见之景,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握紧墨龙弓,拉着涟漪起身,“没什么,只是些可怕的水怪。师父还等在外面,我们回去吧!”
涟漪也没多想,便随他循着原路返回到千寻之中。待他们返回之时,星魂和月澈已经等在外面。莫沉溪上前朝着师父一躬身,道,“师父,墨龙弓在此。”
月尊真人右手接过墨龙弓,又看了看左手的引凤箭,微微一笑,看着中间的欲门道,“一切就等他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