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和师爷跟霍云朝混得很熟,关系亲近。陈县令不必他招呼便自行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一口干:“凉茶苦中带甜,凉爽可口,真解渴啊!再来一杯!”
使者和史官俱是比陈县令年长,但他们可不敢在陈氏一族的继承人跟前摆谱,再加上他们也渴的不行。使者接过茶杯前,他下意识瞥一眼瓷白色的茶杯,干干净净的,没有不该有的杂质,这才放心喝。史官则是凑到师爷跟前,小小声问他:“你们主仆二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
他属实想不明白老友为何抛下京城的事业,跑来这么偏僻的贫苦山区待着,总不能是专门来搞扶贫的吧?师爷望向背对他们二人的霍云朝,一语双关道:“此地风光无限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史官顺着师爷的视线看过去,剑眉紧蹙,抿了口甘甜爽口的绿豆汤,到底吃人嘴软,没说太难听的话来。他对霍云朝的印象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劲。因为史官是标准的世家子出身,从小受诗书礼易的规训,他无法理解霍云朝为了徐宁和前程自荐入赘的行为,他认为此举是撕下脸皮任人践踏、非常下三流的愚蠢行径!人要脸树要皮,霍云朝自荐入赘的行为,在史官眼中是不守名节的愚蠢行径,无异于自毁前程!男子汉大丈夫当自立自强,而非投机取巧!师爷知道史官对霍云朝的印象极差,他没打算为霍云朝辩白,笑了笑,悠哉悠哉地喝着绿豆汤。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使者连喝两杯凉茶,甘苦甘苦的口味让他剑眉拧成一团,随着茶水下肚成功驱散他体内的躁火,极短时间内让他感受到凉茶的魅力所在。“好茶!好茶!”
使者连声夸赞。使者大人从京城一路舟车劳顿来到这,昨日在县衙休整一夜也没能真正缓过来,两杯凉茶反倒让他神清气爽。霍云朝没让使者继续喝凉茶,而是倒了一碗绿豆汤:“使者大人,凉茶虽好,不宜多喝。请尝尝绿豆汤。”
使者这次没了犹豫,咕咚咕咚就喝起来,绿豆汤跟凉茶是不一样的口感。使者眼中满是惊喜:“这绿豆汤……喝起来冰冰凉凉的,莫不是在井水里凉过?”
霍云朝摇摇头说:“使者大人,我家的井不够深,绿豆汤里是用的自制冰块。”
使者震惊不已:“自制冰块?大郎,你竟然会自制冰块?”
他是用得起冰块的贵人,在他的印象中,冰块是从冰窖里拿出来使用,民间买冰块的售价是昂贵些,但他家有可供全家百来号人使用一整个夏天的冰窖。霍云朝说起自制冰块的缘由,他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喜悦:“使者大人,内子即将临盆,天气过于炎热,需得用些冰块降温。周边没有冰块售卖,只能绞尽脑汁自制。”
使者瞠目结舌。其实他跟史官一样,起先对霍云朝的印象也算不上多好。毕竟他代入的是招赘婿上门的徐屠户形象,他很难会喜欢霍云朝这样的赘婿。若不是霍云朝做出了那么多实绩,现如今又发现并推广种植新粮种,使者除了工作之需,余下时间压根就不会正眼瞧霍云朝一眼。此时此刻的使者看着谈及妻儿老小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的霍云朝,心中唏嘘不已:“大郎,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霍云朝眼中的温柔笑意仍在:“使者大人请讲。”
使者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若是因你的赘婿身份而错失封官鬻爵的机会,你会不会后悔?”
霍云朝想也不想地摇头否认:“不,我不会!使者大人,我知晓很多人瞧不起,认为我身为读书人自荐入赘是自甘堕落。其实不是这样的。但凡有人跟我村里人打听打听,他们就会知晓没入赘前的我有多混账。入赘后,我幸得佳妻与慈父的帮助与扶持,这才真正意识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夫的担当与责任,我才真正明白何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使者最会看人脸色,他一眼就看出霍云朝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一点没有犹豫说出来的心里话。再看一旁淡定喝茶的陈县令,以及不远处徐屠户、霍天祥等人,使者大人略有迟疑问他:“大郎,你父亲不反对你入赘?”
话刚问出口,他又补充道:“大郎,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无意伤害你。”
霍云朝表现得相当大方,笑着说:“我小小年纪没了娘,我爹将我视为掌心宝,从不舍得高声骂我一句。我说要自荐入赘,我爹非常恼火,他倒不是觉得我让他丢人现眼,而是怕我被人嘲笑羞辱,怕我犯浑被我徐爹和娘子扫地出门……我一门心思要入赘,威胁我爹说不同意就去死,我爹不敢赌就同意了。”
说到这里,霍云朝顿了顿,继续说:“使者大人,我爹和徐爹现如今处成了比亲兄弟更亲密的亲家,他们这么大年纪还为我的事跑前跑后,我真的很感激他们,同时也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使者花了点时间才理清楚,他拍拍霍云朝的肩膀说:“大郎,看来你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非常明确的规划。不错!人做任何选择都是这样,有舍才有得。”
原本当背景板的陈县令突然出声:“云朝的功绩怎么着都够封官鬻爵了吧?”
使者一脸无奈道:“这事,你我说了不算。”
陈县令挑了下眉头,没再继续为难使者大人。休息半个时辰,接下来大伙齐心协力,花了一个时辰将余下的三成红薯称重,计算亩产量!“使者大人,结果出来了!红薯的亩产量高达二十一石!二十一石啊!”
使者大人激动得朝京城所在的方向跪拜,大声呼喊:“上苍赐下新粮种!天佑大胜!天佑我皇!”
陈县令与霍云朝对视一眼,跟着使者大人一起行跪拜礼,齐声高呼:“上苍赐下新粮种!天佑大胜!天佑我皇!”
“上苍赐下新粮种!天佑大胜!天佑我皇!”
“上苍赐下新粮种!天佑大胜!天佑我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