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尚未完全升起，朦胧的黄光透过清晨的薄雾照在空旷的大街上。一阵凉风从敞开的车窗中吹进来，朱瞻壑仰面迎接，只觉得清凉畅爽。前方，一阵嘈杂声凝成线，隐隐传入朱瞻壑的耳中。“到了？”
“回殿下，到了。”
车夫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朱瞻壑下了车，望见城墙下正有士卒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吃饭，他们面庞冻得红肿，眉宇间满是疲惫，显然是在城墙上戍守了一夜。“殿下……”离得近的士卒们见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干粮起身，目中带着敬重。“你们吃就好。”
朱瞻壑打量他们一眼，有几人还眼熟，身上带着伤势，好似是昨天守城受伤之人，中途换下去修养了。没想到晚上这部分人还上了城头值守，由此可见北平的兵力防御四面城墙还真有些捉襟见肘。朱瞻壑对这些士卒点点头：“昨夜南军没来攻城吧？”
“没有没有，他们安分的很。”
“辛苦诸位了，吃过饭好好休息。”
“不辛苦、不辛苦……”士卒们慌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朱瞻壑踏着城梯上了城墙，刚走上去梁铭便受到消息，迎了上来。“殿下。”
他面上诧异一闪而过，本以为昨日朱瞻壑累了一天，今天怎么也不回来了。可没想到这一大早南军还未攻城，他就赶到了。“世子和指挥大人们正在城门楼商讨战略，在下也正要过去。”
“那就同去吧。”
二人一同来到城门楼，朱瞻壑打量着其内的将领，有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势。大伯朱高炽虽然身上没伤，但他脸上的疲惫却是肉眼可见的，此外还有两个浅浅的黑眼圈。“壑哥儿。”
朱高炽对他点点头，便不再多言，闭目养神，抓紧休息起来。没过多久，将领们都来齐了。“昨日南军攻城，城东虽正对南军，但所受攻势却并非最猛烈……”朱高炽似乎很晚才睡，将昨日守城的情况归纳、总结了一遍，又背了下来，此刻给诸多将领一一讲解。有不少人都听的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城东乃李景隆亲自督促攻城，此人遴选的将领都是同他差不多的性格，所以城东攻势缓慢。”
“但城西、城北却是有数员猛将，如瞿能、盛庸之辈……城西西直门东半里处有一塔楼被夺，半日后方才夺回……”朱高炽讲完后，将领们皆神色凝重。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在东城墙上守城，昨日虽也听闻过西城墙上的惊险，也有几人被调过去，但也仅仅是少部分人。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其余几处城墙段防守的艰难。朱高炽面色凝重：“今日我亲自去西城墙守城，提振士气，诸位在东城墙上定要听从唐指挥之令……”他话说出口，在场的将校们纷纷一愣，就连唐云也万分愕然。“殿下要去西城墙？”
“此事万万不可。”
“是啊殿下，东城墙才是南军主攻之地，若殿下突然离去，李景隆又竭力猛攻，很有可能步西城墙的后尘。”
“自古以来，声东击西之事可不少见，这或许就是南军的奸计！趁我调兵于西城墙，猛攻东城墙……”将校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劝他。开玩笑，照世子所言，西城墙上的局势何其危险？那已经到了短兵相接、城头搏杀的场面了，若世子真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待的起？在一众将校的劝说、以及南军有可能的声东击西威胁之下，朱高炽最终还是放弃了去西城墙的想法。不过他还是让唐云去了西城墙，主持守城。此外，在场亦有诸多将校请缨，去更惨烈、更危险的西城墙参战。朱高炽挑了几人过去，梁铭亦在其中。简单的布防结束，将校们纷纷出了门。“可惜，今日不能与殿下并肩作战了。”
走在城墙上，梁铭面上带着几分遗憾。“这可未必。”
朱瞻壑对他笑了笑。“啊？”
梁铭面色一僵。“我也打算去西城墙。”
朱瞻壑缓缓道。开战之前，他的打算就是去西城墙。据记载瞿能都领兵攻上了城墙，又一路从城墙上杀下去，打开了西直门。但由于种种原因，南军后续的援兵没跟上，他也只能从西直门跑路。何其凶险？若南军的后续援兵跟上了又会如何？无坚城之利，在南军的二十万大军之下，北平怕是难逃破城的厄运。朱瞻壑也不太清楚为何南军的后援没跟上，有记载说是李景隆贪功，不想让破城之功被瞿能拿走，还有记载说只是单纯的天寒地冻，才让南军后续没跟上……种种原因，现在其实已经不太重要，朱瞻壑也无意探求。他真正在意的是瞿能攻破西直门这件事。别看在记载中南军的后续兵力没跟上他，可朱瞻壑不敢赌这个。因为他的穿越，已经造成了许多事情的改变。有个名词叫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小小地扇动翅膀，便可在千万里之外造成一场巨大的风暴。有的事情变一变无所谓，但有的却万万不行！这西直门被破之事就在后者之列！万一出个什么变数，北平可是要破城的，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对方的失误上。朱瞻壑的想法是将瞿能打退，让他连打开西直门的机会都没有。如此便可杜绝后续的一系列时间，杜绝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但不知其中内情的人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尤其是梁铭。“殿下，这西城墙危险……”他磕磕巴巴地，不知该怎么说。朱瞻壑笑了笑：“不是说南军有可能声东击西吗？”
“说不定到时候西城墙万分清闲，反倒东城墙才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梁铭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