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老实人沈云桦连连点头,满口答应。送走二姨太太后,他坐回大厅椅上,露出了气定神闲的微笑。表面上看这次他家赔了个精光,老本都折了。可也让那伙子人看到,他犯这么大的事都能保住命,关系不是一般的硬仗。当然,最硬仗的还是嫡亲的那个。明明数额不少,却被摘得干干净净,连名字都没漏出去,别说惩罚了。不管了,反正血浓于水,这个关系决不能轻易断了。裴夫人那边假装后悔,后头慢慢儿回转缓和就是。经此一遭,以后那些人只会对他越发殷勤,赔出去的钱,也迟早会成倍回来……顾折风正心中盘算该如何看一眼那王妃,不曾想就遇着了个绝佳的机会。晏煜廷把他作为贴身护卫带在身边,去了那裴府赴宴。此事极为隐蔽,不但选在了夜深时分,就连出行队伍也都改换了装束,车马也改了,看不出是王府之人。倒不是怕落实了外头说他是二房的嘲讽,而是沈云桦那件事影响的确不太好,此时低调一点双方都少些麻烦,只两边府里之人心中有数就行。再者他也清楚沈琼芝的性子,他和裴玉朝都是只要好处不要脸面的人,可她不是。倘若他光明正大过来弄得人尽皆知,只怕她连出席都勉强,更别说坦然相陪了,那他岂不是白来一趟?裴府灯火通明,香雾纷纷,车队一进侧门,便有无数奴仆恭恭敬敬跪下迎接,如麦浪倒伏。裴玉朝带着孙源在二门上相迎,晏煜廷和顾折风一起下了车,众人说说笑笑,进了正厅。少不得三汤五割,金杯银盏,异果时鲜。又有数十美人做天魔舞和羽衣舞,窈窕身姿飘飘如仙,令人眼花缭乱;笙箫鼓瑟悠扬清亮,不绝于耳。酒过三巡后,其他人都退下了,只剩四人在内。裴玉朝对孙源道:“去请你母亲来。”
孙源答应着去了。顾折风紧紧盯着那道珠帘,微微眯起眼。不多时,一位衣着华贵的美人在孙源的引领掀帘下,微微垂首出来了。看清那美人的脸后,顾折风微微一怔,心中一沉。本想找个相似之人替代下去,现在看来,不太容易。不仅仅是难以寻到这般绝色,更是她的神态气质,乍一看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特别之处,细想间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效仿。沈琼芝在裴玉朝身边坐下,右手边又是孙源相伴,心中安稳不少。她抬头看了晏煜廷一眼,恰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瞬间面上有些发烧,飞快低下头去。这一幕也落在了顾折风眼里。他此时才确信先前那幕僚说的话,王妃的确是个老实人。什么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欲拒还迎的戏码都没有,她眼中只有局促和尴尬,还有几分惭愧。老实人好啊。老实人容易下手。只要这个女人没有了,王爷的前途必然万分坦荡,再无桎梏软肋。顾折风是一个掩藏极深的人,除了上战场的时候狂暴嗜血,平时都是一副阴沉沉的毫无生气模样,难以分辨出其真实情绪。但孙源下意识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孙源的注视,顾折风也看了回去。二人年龄相仿,路数相同,就连对杀人的爱好也是一样,按理说应该能做个知己好友。可因为王妃的缘故,顾折风对孙源一直都有些疏离,从不交心。此刻他们同坐在一张长几上,是相对的位置,身边又是立场不同的两位要紧之人,越发有种说不出的微妙。裴玉朝笑:“夫人怎么只顾端坐着,殿下帮了沈家这等大忙,你该敬杯酒给他。”
沈琼芝点点头,略微慌乱地拿起酒壶想要给晏煜廷斟酒,不料一时紧张手抖打滑泼了大半壶酒,把他的袍子给弄湿了一大片。她吓了一跳,本能拿出帕子想要帮忙擦,下一瞬又本能地缩回手,一时间进退不得,越发尴尬。晏煜廷看她窘成这样,直接拿过她手里的帕子随意擦了两下:“呆着做什么?继续倒酒。”
沈琼芝回过神,竭力镇定,把他的酒盏和自己的酒盏给满上了,轻声敬酒。“这次的事,多累殿下。”
晏煜廷看她一眼:“你是来谢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沈琼芝看向裴玉朝,裴玉朝笑:“此时没有外人,就免去那些繁称吧。”
沈琼芝咬牙,改了字眼:“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晏煜廷懒懒道:“你打算怎么谢?”
沈琼芝一时间有些怔住,半晌道:“我再囤一倍的粮给你。”
晏煜廷笑:“你的粮我不敢要,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不等沈琼芝问为什么,他又道:“这次的事我损失颇大,只敬一杯酒难以打发。你若诚心想谢我,便在此为我弹一首琴曲,如何?”
沈琼芝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开出这么轻松简单的条件,又看向裴玉朝。裴玉朝静了片刻,点了点头。沈琼芝犹豫道:“可是可以,但我并不擅长此道,也好些时没弹了,越发生疏难听,你确定要听吗?”
不是谦虚,她说的是实话。沈琼芝对抚琴算是有几分兴趣,家里也请过名师教导,但天分在那,不是那块料,再怎么用功也平平无奇,只比普通人好那么一丁点。上辈子晏煜廷还笑话过她,说弹得硬邦邦的,一点韵味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弹弓弦要杀人。一边这么说,一边依旧经常让她弹。这比喻让沈琼芝多少有点心理阴影,再加上裴玉朝那么擅琴,她越发不好意思班门弄斧丢人了。本以为这辈子可以遮掩这个短处,没想到又要被笑话一次,还是被同一人。晏煜廷笑:“我要是冲着欣赏曲子来,多少顶尖乐师找不得?你弹就是。好听的听腻了,就想听点难听的。”
沈琼芝一顿,只能忍气答应。起初她还担心晏煜廷提什么刁钻的条件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好在今天他没有发疯,居然只要听曲。还是不要继续问了,若是问得他改变了主意怎么办。裴玉朝命人拿了自己的琴来,又命摆好琴桌坐垫等物。沈琼芝一边调拨琴弦找手感,一边问晏煜廷要听什么曲子。晏煜廷看着她的脸,淡淡一笑:“就弹个《月夜春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