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毒妇南苑那边和私牢里发生的种种惊心动魄残酷血腥之事,沈琼芝通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天下午,自己正在摹写裴玉朝留给她的字帖,忽然见他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笑容可掬的婆子进来了。还没发问,那婆子便主动恭恭敬敬道:“老奴是东华宫的供职宫医,今儿是来给夫人清蛊的。”
清什么?不等沈琼芝想明白,裴玉朝已在她身边坐下,道:“等会害怕就伏在我怀里。”
只见婆子道了一声得罪,挽起沈琼芝的袖子露出她雪白的手臂,又用带子固定住,然后把医箱打开,里面竟然是无数银针利刃,还有烈酒扎带等物,寒光闪烁令人心慌。沈琼芝下意识往裴玉朝怀中缩,他搂住她,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她用另一只臂紧紧揽住他的腰,脸贴在他怀中不敢睁眼。先是冰凉的触感,似乎是涂了什么液体在手臂上,又被擦干。接下来便是扎针,勉强能忍受的那种疼痛。可是,为什么要扎那么多?直到小刀划开手臂那一瞬,沈琼芝没忍住叫了出来:“好疼!”
裴玉朝搂得她更紧了些,轻声安慰:“别怕,还有几刀就好了。”
沈琼芝:“……还有?”
“对,不要看。”
他按住了她的后脑,不让她转过头去。虽然被这话吓得脸发白,可沈琼芝好歹还是没太丢人,咬牙把后头几刀忍下去了。她感觉到不对:“怎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伤口出去了?滑溜溜的,钻得我骨头都发痒。为什么不让我看?”
裴玉朝道:“这东西恶心,我怕你看了晚上又做噩梦。”
听到他这么说,沈琼芝便放弃了看一眼的想法,老老实实等婆子拔出针,包扎好伤口。“裴大人,夫人,蛊已经清理干净了。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少吃荤腥之物,等结了疤就好了。”
裴玉朝嗯了一声,婆子自觉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悄悄退下。沈琼芝总算能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颇有些心疼。刚刚还好好儿的,如今被包得不忍卒视,几个伤口处疼得她直倒吸气。裴玉朝给她解下袖子拢好,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南苑那边的事?如今水落石出,可以慢慢告诉你了。哥儿生病的事,是她们故意的。”
沈琼芝顿时把什么疼都给忘了,慌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瑛哥儿刚开始不舒服的那会儿,泰玲就已注意到这件事了。那时连沈琼芝都不曾得到风声,因为奶娘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情,没有主动说。她认为小孩子养得太精细了也不好,有点小不舒服动不动就看大夫吃药,倒不如清净两天自己恢复对身体更有利。在先前大夫的误导下,奶娘依旧以为是寻常热疹子和上火,只是闲聊时和丫鬟们说起,又辗转传到了泰玲耳中。温浓一进府里就刻意安排自己的人和裴府的奴仆们接近,尤其是泰玲,交游颇为广阔,珍珠琉璃不过是其中两个棋子罢了,她还有别的消息来源。裴府的人要服侍南苑的人,难免就少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泰玲看准机会给点小恩小惠比如点心银子什么的打赏,很容易拉近关系套话。听说一直健壮的瑛哥儿自打他们来后忽然几次莫名身上起红点和吐奶,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家里老人说过的一个笑话。说是大盛人娇气脆弱,曾有一个看似健壮的大盛商人来大夏做生意,头一回喝羊奶,结果差点永远留在这边回不去,发作的症状也和瑛哥儿十分相似。她把这件事和温浓说了,温浓沉吟后叫她不要走漏风声,然后故意控制了羊奶的使用量,观察着瑛哥儿那边的反应。果然那孩子时好时坏的,奶娘吃点心他就病,不吃就好。一开始只是小病,次数多了,病症开始严重起来。温浓她们确定此事后心中狂喜,觉得掌握了全局主动,开始慢慢磋磨起了瑛哥儿,还十分有信心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谁能想得到呢?她们要沈琼芝被孩子的事折磨得吃睡不安,花容惨淡,无心献媚,失去裴玉朝的宠爱,让她们有空可钻。她们更要沈琼芝意志与身体一点点被这事击垮,最后孩子走了她也无心活着自寻短见,把裴玉朝正妻的位置腾出来,这样她们遍可一劳永逸,慢慢拿下裴玉朝。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杀出来个齐王,把这事给破解了,裴府这边又要把她们赶出去。温浓一时焦急便上了圈套,动用了幻术蛊,直到最后自投罗网……沈琼芝听完后,气得浑身颤抖眼泪直流,恨不得亲手去撕碎了这两个蛇蝎心肠的贱人。“瑛哥儿才多大,和她们无冤无仇的,她们也下得去手!!!”
裴玉朝紧紧抱住她,安慰:“别哭,我已替你和孩子报了仇。”
沈琼芝睁大眼:“你杀了她们?”
裴玉朝笑:“那也太便宜她们了,自然是要她们生不如死,一点点磨到最后断气。要不要去看看?可能认不大出来。”
沈琼芝打了个哆嗦。虽然她的确很想亲自去捅这两个毒妇几刀,可一想到裴玉朝说的认不大出来,就大概猜到是怎样个血肉模糊肢体散碎的情景,不太敢去了。还是不去了。她知道裴玉朝有多么疼孩子,更知道东厂那边的酷刑手段,把他惹生气了下场绝对不会比人彘好到哪里去,不缺她那几刀。快意过后便是后怕,沈琼芝轻声问:“咱们是出了气,可大王妃那边……”裴玉朝道:“审问的时候我特地让大王妃的心腹们在场一并听着,他们对瑛儿还算是看重,听到真相后各个都气得不轻,叫我尽管放开手段折磨,大王妃绝不会护着这样的贱人。”
沈琼芝松了一口气,重新伏在他怀里,继续默默流泪。裴玉朝搂紧她:“是我不好,招惹来这样的人。”
沈琼芝道:“可不许胡说,你是瑛儿的爹,心里头不比我好受,遇上这样的事怎么反而还要怪起自己来?是坏人不好,不是咱们受苦的人。”
裴玉朝垂眸不言。两人依偎了一会儿,心有灵犀,默契地一同去了瑛哥儿房里。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在小床里睡得很香。似乎是做了美梦,他白胖的小脸蛋上满是笑意,还吧唧了几下嘴,看得夫妻二人宽慰不少,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