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郁色沈琼芝见他难得这么有兴致，忙认真教了起来。“你看，这几个是这样拼的，结在一起就是不同的形状……”她拿出好些组件排列开来，耐心地解释与示范着。孙源默然看着。沈琼芝直讲得口干舌燥方才停下，问：“听明白没有？没明白的话，我缓缓再教你。”
孙源道：“有一点明白，我试试看吧。”
他起身到外头让人沏茶送来，回身坐下后拢了一堆零件到面前，漫不经心地拼了起来。沈琼芝一开始没抱太高期望，觉得他初次上手能拼出一个有形状的就不错了，心里也在提前酝酿着安慰鼓励之语。可当春棠送茶进来时，她发现那些话排不上用场。孙源做了一个非常复杂又漂亮的攻城车，看得她有些眼花缭乱。春棠将茶端给沈琼芝和孙源，惊喜道：“原来大少爷也会这个呀！拼的太好了，什么时候学的？”
孙源道：“刚刚。”
春棠由衷感慨：“不愧是大少爷，这等聪慧！咱们玩了好些天的都做不出这样精致又难的东西。”
沈琼芝发现孙源神色似乎不太对，便打发了春棠离开，笑着道：“你这真的是头一次玩？不愧是我儿子，这么厉害！”
孙源微微一笑：“这不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么，我这个年纪学得快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这话说得沈琼芝一愣，半晌才笑：“那看来是我太笨了，小孩子的东西也要好几天才上手。”
孙源垂眸：“母亲当初在孙府的时候，一个人压住那么些牛鬼蛇神，把糟烂的孙家连人带账都给理顺，身份不利却坐稳掌家太太的位置，在外头做生意的时候更是出手快准狠，既赚到钱又不得罪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笨？”
沈琼芝出了一会儿神：“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段时候。那会儿我是没办法，如今清福享久了，人自然也变得呆了些。”
孙源抬眼看着她：“从没听说过享清福还会变呆的，母亲现在每天是真的高兴吗？”
沈琼芝道：“当然高兴，什么都不用操心，吃了玩玩了睡，身边人都想着法子叫我高兴，这可不是难得的福气？”
孙源笑：“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我刚进来那会儿，母亲的眼底都是郁郁之色呢？”
沈琼芝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孙源又拢过一些零件，一边拼一边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母亲在这府里闷了这么久，其实是想出去散散心的吧？可裴叔父管得那么严，宁可拿这样的东西糊弄母亲，也不放母亲出去，以母亲的性子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虽不经常在这府里，可有沈秋兰，他知道裴玉朝是如何一步步推进限制母亲行动的。偏偏还名正言顺，事出有因，让人完全挑不出错来。沈琼芝道：“他管得又没错，我这样能去哪儿？外头人多又乱，玩不畅快。等肚子里这个出来了，我自然是可以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孙源道：“只怕到时候没多久母亲又要再怀上一个，重蹈覆辙。来来回回几次，人也差不多废了，以后彻底离不开裴叔父，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沈琼芝沉默了。孙源道：“不如我带母亲出去透透气吧？总是在这府里闷着对身子也不好。”
沈琼芝半开玩笑道：“我怎么觉着你不安好心呢？”
孙源笑：“这话太伤儿子心了。我能有什么坏心，难不成把母亲骗出去卖了？”
沈琼芝一时语塞：“那倒也不是，只是……你打算带我去哪里透气？”
孙源没有回答，只是拼着手中的东西。待一个院落差不多成了形，他才把它们推到沈琼芝跟前，轻声蛊惑：“母亲看看这个地方，可还喜欢？”
沈琼芝起初就觉得他拼的那个房屋有些眼熟，如今再加上长廊池塘花木等摆设凑在一起，顿时认出了是哪里。她脑子一轰，后背也出了冷汗！孙源没能察觉她呆滞表情后的恐惧，继续诱骗：“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私宅，极为清净安全，也没人住在里头。他许我带人过去观赏，那边景色不错，母亲要不要去散散心？”
沈琼芝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本要质问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可很快她意识到不能这么做。这辈子自己还没去过那里，不好解释是怎么认出来的。她握紧拳，半晌才勉强道：“你那朋友我可认识？”
孙源目光微闪：“不认识。”
沈琼芝道：“既然不认识，随便去别人宅子不太好，况且我又这样情形，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岂不是给对方添麻烦？”
孙源笑：“母亲可别这样咒自己，有我护着你，怎么会有闪失？再说谁是一开始就认识的呢，多去几次就熟悉了。”
沈琼芝不再言语，低头喝茶。一口气喝了差不多小半盏，她还是觉得嗓子发干发紧。孙源道：“母亲喝慢些，别呛着。”
沈琼芝放下茶盏，道：“你倒是个孝顺孩子，只是心太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看不清，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源道：“看不看得清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母亲知道儿子才是真心为你的人，其他男人不是图母亲美色，就是图母亲别的。”
沈琼芝冷笑：“照你这么说，那齐王岂不是也是有所图，你为什么要偏帮他？”
孙源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坦然道：“两害相较取其轻。母亲被裴叔父吃得太死，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哪天被他卖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殿下对母亲不比裴叔父差，可母亲对他却是游刃有余，这样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有一句古话，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沈琼芝死死盯着他：“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那齐王灌给你的？”
孙源有些好笑：“母亲这话岂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一会儿觉得儿子心深不怀好意，一会儿又觉得儿子是个蠢货被人挑唆，那儿子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