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求子符自家人这三个字,滚热的落在沈秋兰的心上,让她从心里头暖到眸底。她知道,自己和九姑的血缘关系淡得只比清水好那么一些,只是占了同姓同族和紫微伯府上大气待亲的便宜罢了。就连外貌也没什么可溯之处。和九姑在一起,外人很难看出她们有什么亲戚关系,倒是和老师站一起时,时不时会被外人以为是一家的。这条纤细的线,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风浪而折断。可她不想它折断,它是她逃离泥泞往上攀爬的唯一希望。所以沈秋兰竭力做好每一件事,希望用时间和心意一点点缠绕这根细绳,把它缠得越来越粗,越来越结实。在听到沈琼芝说的这句话,她觉得自己一大早起来弄这些是值了。美味的吃食进一步拉近了姑侄二人的距离,沈琼芝和她聊着聊着,便忍不住倾诉了心中对于孙源习武一事的担忧。这事也实在没有别的人可以说了,恰好这俩孩子先前是见过的,和她说一说也不为过。沈秋兰微微一愣,问:“源表哥看着是个规规矩矩的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沈琼芝道:“咱们先前都被他蒙住了,那会儿他故意穿得文雅,所以看不大出来。”
联想起那次看到他时的武师装扮,沈琼芝就像是有一块沾水的棉花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她很难不由此想到上辈子战乱时见到孙源的形象。虽面容俊秀,可浑身上下都是狠厉凶残的血腥气,眸中高高在上的漠然冷酷到令人战栗。尤其是骑马杀敌时那杀人如麻的情形,还有虐杀战俘时那毫无人性的享受,看了叫人连做几宿的噩梦。那时他对她还不错,可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惧与小心,并不敢恃恩生骄,更别提得寸进尺,毕竟她看到过他怎么对那些惹怒他的人。即便她对他有些恩情,他也念那情,那也不过是因为她暂时没有挡着他的路罢了。在战场上爬到他那个位置的人,满心都是权利和厮杀算计,又有几分地方能放那妨碍前途的情义。这辈子二人占了个母子的情分,又比上辈子多些相处和爱护,可那又怎样。就怕他是个狼崽子。即便视如己出抚养,也总有一天会恢复他的本性,抛弃一切,只顺从自己嗜血追逐的本性。沈秋兰看出了沈琼芝眼底的担忧和隐隐的恐惧,安慰道:“九姑不要担心,我虽与源表哥只见过一面,但看得出来,他是把九姑当亲生母亲看重的。”
沈琼芝苦笑:“别说是当,就算本就是亲生的那又如何,这天底下不听娘话的孩子还少了吗?如今他也大了,不是几岁小孩子,说多了反而嫌我唠叨啰嗦。”
沈秋兰道:“各人裙带上衣食,九姑尽了做母亲的心,其他的只管放开手。若是把自己担忧病了,别说源表哥和姑父,我们看着也心疼,即便将来没出什么事也白白吃了好些亏。九姑是个做生意的人,怎能明知道是吃亏还烦恼呢。”
沈琼芝有些意外,笑道:“你这孩子说的话像吐石子儿,个个落在地上实处。”
沈秋兰腼腆:“不是为了讨好您老人家,只是心里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正好我最近在绣观音平安符,本是想送给九姑的,眼见着源表哥用得上,不如九姑帮我转交给他,改日做了新的再送过来。”
沈琼芝连忙替孙源谢过了沈秋兰,心中也不自觉安定轻松了许多。几日后,沈秋兰便让人把平安符送来了。她的绣技精进不少,沈琼芝忍不住端详许久,才让人连同几样宫中的跌打损伤膏药给孙源送去,并特地说明这平安符是他兰妹妹要她转交给他的。孙源拿到平安符后看了好一会儿,身边的几个新兄弟见此取笑。“源哥儿,莫不是心上人送的东西,都快看出洞来了!”
孙源道:“不是心上人,是母家妹妹。”
一个刀疤汉笑:“你又不是你娘生的,再说表亲更是成亲的头选。怎样,那姑娘可漂亮?”
孙源笑:“是个美人胚子,但与此事无关,我只是在琢磨她是什么意思。”
其余人不解:“不就是个平安符,还能有什么意思。”
孙源道:“这个是求妇人喜得贵子的平安符,我母亲不念佛看不出来,但做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给我送这个,有些耐人寻味。”
刀疤汉道:“在这猜来猜去的做什么,直接去问不就是了!”
孙源觉得有理,备了几样礼去绣坊找沈秋兰,谢她的平安符。沈秋兰从后头出来,见到他来并不奇怪,招待他往绣坊的待客厅坐了。这里人来人往,男女皆有,二人坐在半卷的帘后轻声细语,并不引人注意。两人客套几句后,沈秋兰道:“这些礼太重了,我也用不上,源表哥还是拿回去吧。这护身符本来也不是专为你做的,是给九姑做的,听说源表哥如今做些出生入死的事情,才做个顺水人情。”
孙源道:“这是妇人求子符,无论如何顺水人情,也顺不到我一个男子身上来。兰妹妹这样做,可是有什么深意在?”
沈秋兰道:“源表哥不是蠢人,看到这符自然能联想到九姑她如今膝下无子,就你这么一个指望。虽说男子汉建功立业是天经地义之事,然也要顾忌到身边人心里有个分寸。好歹等九姑有了新儿女,你再放开手作死去。不然将来她还要被外头人说克夫又克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孙源沉默许久,看向沈秋兰的眼神中头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情绪:“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沈秋兰道:“自然是为了九姑,不然还能是为了你吗?九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如今也办不到别的,只能想办法为她尽一尽心。外人尚且如此,九姑对你而言怎么都算不得仇人,岂有个恩将仇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