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就好了沈琼芝走到外间的窗前看了一看,见还有许多东西未收拾,估计要等好一会儿,便安心折回去耐心和母亲解释。“娘,倒不一定非要宗族死绝才能带走源儿。咱们大盛也有过先例的,那孩子情愿跟着母亲,夫家不愿养,和离的时候就让带着走了。不过就是给钱,或者给别的,总有让他们松口的机会。”
和孙鸿渐的约定那件事沈琼芝不好和余氏说,若是让母亲得知她在外面搞男人差点出事,恐怕会当场晕厥过去。尽管从沈琼芝的角度来看,是孙鸿渐不义在先,况且她和孙鸿渐并无夫妻之实,连碧玉帽子都不算给他带的,可长辈们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觉得成了亲便是夫妇,无论丈夫做什么都得忍着,他在外头有人是她没留住他的心,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女人的错。面对夫君不忠,她忍耐是应当,挽回是聪明,无怨无悔给人做牛做马那才叫贤惠。至于以牙还牙在外面也有人?那该天打雷劈。凭良心说,余氏对于沈琼芝已经算是很慈爱了,至少她还愿意暗中帮助沈琼芝和离。遇上那种只顾着自己体面不顾女儿死活的,宁可要女儿烂在夫家,也绝不允许她跳出火坑重获新生与幸福。余氏听了沈琼芝的解释,仍旧摇头。“源儿如今这等出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而今是孙府少爷辈独一份的读书种子,那孙家岂肯放手?多少钱才能换来这么一个好苗儿,你当他们傻!”
沈琼芝眼下暂不能把话说全,只能拿话先稳着母亲:“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不迟,现在才哪到哪呢。总之娘你放心,我不会丢下源儿不管的。”
余氏无奈,只好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手中银钱过了明路的缘故,回孙府后,孙鸿渐不再维持虚假的淡泊人设,隔几日便派人送各种好东西给沈琼芝,讨她欢心。吃的喝的玩的,还有新奇精致的首饰如流水送来正房这边,样样都可在沈琼芝心上,样样也都价值不低。尤其是那些首饰,虽材质是常见的金银玉石,可款式非常卓越美丽,看得出孙鸿渐的审美功底。春棠和夏莲眼睛都直了:“老爷这是上哪儿去发了一注横财来了?”
沈琼芝拿人东西也不手软嘴软,在一旁凉凉道:“他一直是个财主,只是先前咱们不知道罢了。人家不过指头缝里漏点下来,瞧咱们乐呵的。”
摆平一桩事就有几百上千两银子入账,外头应酬也是别人请他的多,再加上那些花钱买名的冤大头们,孙鸿渐根本就不缺钱。也是难为他,为了在她面前装样子,平日里过得那么清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两袖清风。更让沈琼芝气闷的是,没几天,孙鸿渐居然拿了三万两的银票过来给她。她看着孙鸿渐的脸,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鸿渐道:“这些是先前抵押府里庄子的银钱,早就想给你,只可惜找不到合适的由头,解释不清我从哪里弄来这么一笔钱。如今我在外头的事你也知道了,恰好就一起送来。”
沈琼芝沉默半晌,忽然起身来到拣妆里找出那两张庄子地契,直接摔给了孙鸿渐。“这银票你拿回去吧,本来我也没花多少钱在你大哥身上,用不着。”
沈琼芝这才想明白,为何当初想要拿这笔银子拿捏大房那边,却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效果。大老爷只是嘴上抱怨,可实际上的应酬和平时出门的派头一点都不少,而她给的那些银子明明不够才是。还有老太太和三房那边,自那以后也不怎么找她麻烦,不找她要大钱,依旧过着潇洒的日子。这一切,绝对都离不了孙鸿渐暗中的资助。更有可能的是,他或许还打着她的名号去给这些人银子,所以他们如今看到她的时候才会多出几分笑脸。她可真是出息。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对她了解至深,连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拿捏极稳,可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像个瞎子聋子。要不是这次回娘家过年被父亲那句话提醒了,他怕是要和上辈子一样瞒她一辈子。更可笑的是,她自以为的设套坑害孙家,恐怕在孙鸿渐那边也不过是一场儿戏。不过是几个庄子,他眨眼便可买更好的。可是,这么一个能人,为何后来护不住孙府被抄家呢?孙鸿渐把地契收在一旁,亲自把那些银票理好放在沈琼芝的拣妆内,又仔细盖好了盖子。他坐在沈琼芝身旁,温言道:“可是生气了?”
沈琼芝微微一笑:“你们家的家事与我何干,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孙鸿渐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芝儿,你不喜欢他们那些人,就不要看他们,把他们当做不相干同住的亲戚,只看我和源儿,我们才是一家人。我又不是长子,将来必定是要分家出去的,到时候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再忍几年,好不好?”
沈琼芝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恍惚。曾经,他也是这么劝她,让她一点点忍过去。婆婆瞧不起她百般贬低欺负,妯娌阴阳怪气排挤,他说分家就好了。分家后,白氏和几个被她撺掇的姬妾兴风作浪,就在她打算重罚打发出去的时候,他又会劝阻,说教训过一次以后就长记性,警告就好了。养子女从小时候就开始不省心,养女天天哭哭啼啼说嫡母对她不好,养子冲着她这个嫡母大吼大叫,她付出心血却被人看做恶毒的嫡母,委屈得眼泪直掉,他说孩子们还小不懂事,长大后就好了。后来被晏煜廷看中做了他情人,她矛盾痛苦又羞耻,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他说现在晏煜廷是一时新鲜,等往后他腻了就好了……一个个“就好了”,把人慢慢拖着往前走,一晃眼便蹉跎了一生。俗话说得好,人一旦能吃苦,这辈子便有吃不完的苦。沈琼芝自嘲笑了笑,她问:“鸿渐,你向来是一个心中有数的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辈子我到底要等到何时,才能真正的‘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