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春月茫然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揣测着主子是否做噩梦。片息后,穆九倾稳住心神,视线如刃地投向侍女:“春月,今是何年月?”
春月疑惑更深,但还是低头回道:“丰化十七年三月初七。”
丰化十七年,这年她方嫁进将军府。林赋禅迎娶她时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那就是新婚不过百日光景。想起那个名字,穆九倾神色都冷了下来。“奴婢伺候少夫人梳洗吧。”
“嗯。”
穆九倾起身到铜镜前,镜中的她黛眉如墨,眼似夜莺,琥珀般的光华。她自小习武,源于骨子里的英气,是大多女子不可得的。春月将她长发挽起,目光避讳不去看她的脖颈,雪白的肌肤,烙下斑驳的淤紫。穆九倾抬手抚触过不痛不痒的於紫,脑中细碎的片段闪回,那些很真实,似梦非梦。最重要的是,她注意到食指骨节缠绕着一丝淡淡金芒。缓缓绕开,是一条绢丝。“奇了。”
她喃喃自语,满腹疑云。本以为从前和她日夜颠暖倒凤的是林赋禅,可这娟丝乃皇家御用,怎会在睡梦中抓握在手?西苑长廊外,换了衣裳的穆九倾衣袖带风,径直往书房走去。隔着一扇房门,穆九倾便听到了里面软语撒娇的声音。“将军,您别这样,若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那娇滴滴的声音,酥软入骨。从前她便知晓,林赋禅待贴身侍女江徐徐格外好。因她心大,又听信林赋禅打马虎眼,说这丫头是孤儿,身世可怜,偏袒些无碍。结果林赋禅设计将她杀害,头七都没过,他就迫不及待地娶了江徐徐。回忆起来,心中胜似刀割。穆九倾抬起脚“轰隆”一声踹开了门。瘦弱的江徐徐着着青衣短打,正与坐在书桌前的林赋禅拉扯,手中捧着一碗莲子羹。震天的响动惊得二人手足无措。江徐徐更是身形颤抖,忙不迭放下羹汤,就要施礼。林赋禅下意识地将她拖住,让她没能弯一下腰。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虽无一言,却放佛在穆九倾跟前秀了恩爱万千。哪怕早就心死,穆九倾仍是攥紧了拳头。换做从前,她定两耳光伺候,把江徐徐千刀万剐不为过,眼下,却是冷笑着问,“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江徐徐面无血色,埋着头声若蚊蝇,“少夫人……奴婢只是伺候将军早膳……”“哦?”
穆九倾冷哼,细细打量着江徐徐,“我瞧着你照顾将军很是得力,容貌也好,性格也温婉,不如——”“我替将军做个主,纳你做妾吧。”
“奴婢不敢!”
江徐徐身子一抖连忙走到她面前跪下。穆九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似要将她粉碎一般,她禁不住颤抖,双眼泫然欲泣,快要哭出来。林赋禅深谙穆九倾是在敲打江徐徐,他捋着中衣袖口,眸光暗了暗。穆九倾性子烈,拐弯抹角实乃罕见。他不动声色,取了外衣披上,轻描淡写道,“夫人同你说笑呢,怎么吓成这样,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