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梅西餐厅？”
齐修竹一下子攥紧了他的手，“你不是说真的吧？”
她在这个城市上了四年大学，这条中央大街走过好多次，但只吃过华梅西餐厅在窗口售卖的面包，却从没进去过。“你来过吗？”
他问。齐修竹摇头。“我也没来过，正好，一起尝一尝。”
他推开餐厅的木质大门，领着她走进去。挑高的空间，豪华的水晶吊灯，浅色的木地板，高高的拱型窗户，棕红色的皮质卡座，整个餐厅散发着浓郁的欧式风格。两个人一时有些不敢迈步。服务员穿着红白格子的连衣裙，围着雪白的带着大大绯子边围裙，把他们带到座位上，递上一个又大又厚的餐单。两个初次光临的年轻人眼睛里满是好奇，盯着餐单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肖勇智请服务员先去忙，他们确定了点什么再叫她。服务员大概是见惯他们这种初次光临的客人，并不介意，去招呼别的客人了。一本餐单放在中间，两个人把头凑在一起研究，时而低头窃窃私语，是而偷偷看向其他食客的餐桌。“这里这么贵，你怎么想到来这儿吃的？”
齐修竹小小声说，她看着餐单上的价格不免有些心疼，这一顿饭就是平时小半个月的伙食费。“别心疼，这是咱俩的跑腿费。”
肖勇智凑过来说道。“什么跑腿费？难道启明的……”齐修竹惊讶道。“不是不是！是李齐，我们给他带回来的连衣裙他特别喜欢，说肯定卖得好。还让我谢谢你帮忙呢。”
肖勇智忙摆手，生怕她误会。“我也没帮上忙呀。”
“他夸你眼光好，说，要是我肯定选不好那些款式花色。”
肖勇智笑，“李齐还说，要是下次再去上海，还想让咱们帮忙呢。”
两人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点好了菜。肖勇智叫来服务员，点了四道菜，一份汤。头上水晶吊灯灯光朦胧，餐厅的角落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客人们轻声低语，不时传来刀叉盘子相击的清脆声音。齐修竹一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托腮，眼神缱绻，笑容微甜，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肖勇智不禁有些醉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她腮边的手，轻唤她的名字：“齐修竹……”“嗯？”
“齐修竹……”“嗯。”
“齐修竹……”“嗯……”齐修竹害羞地抽回手，用两手捂着脸。此时才发现这种卡座的好处，两人的位置在餐厅左侧高处的卡座，高高的椅背似围起了一小方天地。“小竹子，你抬抬头，我件事要跟你说。”
肖勇智伸手去抚她的头发，“我是认真的。”
“什么事呀？”
齐修竹抬头，对面男孩的眼睛闪着琥珀色的光，大胆地直视着她，高挺的鼻尖上微微渗出些汗。“他可真好看呀！”
她想。肖勇智紧张地正了正身子，想了想，还是说：“先保密，吃完饭我再跟你说。”
恰好，服务员开始上餐具了。先摆下一个白色的大圆盘，再把餐刀、叉子、汤匙逐一摆好。接着是一份槽子面包切片。两人像模像样地把餐巾铺在腿上，端端正正地等着上菜，每上一道便说一声谢谢，把服务员逗得抿嘴笑。罐焖羊肉，奶汁鲈鱼，黑椒牛排，俄罗斯田园沙拉，红菜汤。菜上齐了，香气早已勾得二人食指大动。两人笨拙地握着刀叉，不知如何下手，最后干脆拿起汤匙吃起来。用白瓷盘端上来的罐焖羊肉肉香扑鼻，肖勇智用汤匙盛了一大勺放到齐修竹的盘子里，“快，趁热吃。”
齐修竹用叉子尖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羊肉入口嫩滑，软烂入味：“嗯！香！”
她眯起眼睛，闭着嘴巴快速地嚼着。“你说，这个罐子不就是咱们家里用的蒜缸子吗？”
肖勇智也吃了一大口，“放在西餐厅里，身价倍增。”
“还有这个汤，”齐修竹指了指装在精致盘子里的红菜汤，“你说，外国人为什么用盘子装汤？喝着又不方便。”
“这个牛肉真不错，都快赶上我烤的牛肉串了，哈哈哈。”
肖勇智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你尝没尝出来，这个牛肉没有碳火味，而是一种木头的香味。”
齐修竹连连点头：“嗯嗯嗯，我老家那边烤肉时就用木头。”
“不过，这个牛肉的香料可比金亮家的烧烤料丰富多了，要是能拿到配方就好了。”
“你快尝尝这个鱼，超好吃！”
吃到奶汁鲈鱼时，齐修竹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是不是？”
“嗯嗯，好吃好吃！”
看到肖勇智也赞不绝口，齐修竹满意地笑弯了眼睛。“这个沙拉酱有点儿腻口，要是把沙拉酱缺换成豆瓣酱，估计能更好吃！”
“这个汤咱们食堂也有，不过远没有这个这么浓稠，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两人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大快朵朵颐。刀叉用着总是不自如，肖勇智干脆招呼服务员，要了两双筷子，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大快朵颐地吃起来。汤足饭饱，两个人都吃了个肚儿圆，人也变得慵懒起来。“公主殿下，您用餐愉快吗？”
肖勇智装腔作势地问。“哦，十分满意。这一餐比《罗马假日》里的欧洲公主吃得还好呢。”
齐修竹故意扬了扬脖子，双手交握在胸前，“多谢你的款待。”
两个人对视，笑成一团。肖勇智叫来服务员结了账，拉着齐修竹往外走：“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到底什么事呀？”
齐修竹奇怪道，“搞得这么神秘。”
“我们边走边说。”
肖勇智忽然又害羞起来。晚上的中央大街，两侧的商家灯火如昼，行人如织，亲密的情侣、领着孩子的夫妻、跟闺蜜朋友相携逛街的男男女女，以及举着相机到处拍照的游客，形成了中央大街特殊的风景。旁边就是马迭尔餐厅，买面包冰棍的人排成两列，肖勇智拉着齐修竹过去排除，“你吃什么口味的？原味，还是麻酱？”
“刚吃饱，没有肚子吃冰棍啦。”
齐修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出队伍，“我们往前走一走。”
晚风习习，月色温柔，肖勇智侧身低头看齐修竹，眼前的女孩那么美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只觉得，跟她在一起，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前面有歌声响起，一群人聚在一处抬头向上看。两人好奇地挤过去，只见，一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的阳台上，一个穿着红丝绒长裙，头发高高盘起的姑娘正在拉小提琴手正在演奏，旁边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穿着西装马甲，打着领结的高大男子在唱歌，一首全市人都熟悉的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已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啊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小河静静流微微翻波浪明月照水面闪荧光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啊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肖勇智把齐修竹拉到身前，护在怀里，免得被人挤到。他的下巴就在她的头顶上，姑娘淡淡的发香飘进他的鼻子，让他不禁心旌荡漾。齐修竹微微挣了挣，虽然众人的目光但落在阳台的表演者身上，她还是有些害羞，肖勇智的手太热了，他的鼻息微微呼在她的头上，令她微微战栗。“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偷偷看着我不声响我想开口讲不知怎么讲多少话儿留在心上啊我想开口讲不知怎么讲多少话儿留在心上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啊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忽然，肖勇智把齐修竹拉出人群，快步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他紧张地抓了抓头发，使劲儿攥着手又撒开，看着她的眼睛，慌里慌张却又认直笃定地问：“齐修竹，我想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做你的男朋友？”
齐修竹仰头眯着眼睛看他，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很有些可爱，两个耳朵尖通红通红的似要滴出血来。“我、我知道我很普通很普通，而你却是那么优秀。”
他缓了口气，声音略有些嘶哑，“可是我很喜欢你，我想，如果我能一点一点变优秀，我是不是有机会和你在一起？”
齐修竹不笑了，她认真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孩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普通，他的心是那么柔软善良，他的专业技术极强，是青工里最优秀的焊工，而且，他聪明又有韧劲，艰涩的专业书也能啃下来。然而她也知道，在世俗的眼里，他们是不相配的，是会被人诟病的。“你不用现在马上回答我，”肖勇智急道，他不想被直接拒绝，“我、我、我过段时间再问问你。”
“你很优秀。”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肖勇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先是怀疑，后是惊喜，他低头看着她：“真的吗？”
“肖勇智，你真的很优秀。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可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们一起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走到一起。”
她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手指，“你愿意跟我一起试试吗？”
“我愿意！”
肖勇智一把握住齐修竹的手，笃定地说，“我一定抓住这个机会，快快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