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不比普通专科差。走到哪儿人家都认。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加油，我看好你！”
“我现在语文、数学复习得还可以，就是英语拖后腿。”
肖勇智感慨道，“你知道吗？方哥拿着词典背单词，这么厚！”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我小妹的英语都比我好，她年初时还抢方哥儿子方天天的《英语画报》看，现在开始看那个《英语世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英语只要找到窍门就容易了，”齐修竹循循善诱，“无它，唯手熟、耳熟、嘴熟。”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夜里关了灯，喧闹了一天的车厢里暂时安静下来，肖勇智爬到中铺躺下，大脑却依然兴奋着。他轻轻翻了个身，俯身伸手去够小桌上的杯子，眼睛的余光看到下铺的齐修竹，女孩侧躺着，头微微靠近胸部，双腿微微蜷曲，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她蹙着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火车飞速前进，窗外时明时暗，光线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美。“哐啷！哐啷！”
前进的火车发出有节奏的、巨大的声响，肖勇智轻轻缩回身，生怕惊动了下铺的女孩。天亮了，坐了一宿夜车，人都有些疲惫。两人轮换着去洗漱，打开水、吃早饭。经过一夜的旅行，两人之间似乎又亲密自然了些，对面的中年大叔看着两人直笑：“都这么爱学习，有共同语言！不错，不错！”
齐修竹只顾翻书，装听不见，肖勇智嘿嘿傻笑，装听不懂。他们不知道，彼时，两人之间早已暗生情愫。火车离上海越来越近，徐州、蚌埠、南京，肖勇智发现齐修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长时间地盯视着窗外，似乎是在看风景，实则是在发呆。肖勇智拿糖给她吃，她木然地接过放进嘴里。他让她讲例题，她迟钝地不走心。“这道题刚刚讲过了。”
他小声说。“哦？讲过了呀，那我们看下一道。”
她慌乱地往后翻。“不讲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上海了。”
齐修竹又把头转向窗外，肖勇智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她身体绷紧，呼吸吊在胸口，放在腿上的手不自然地握成了拳。肖勇智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他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你别紧张，我师兄说了，不是什么难事，都是我们平时干惯了的件，我们到那应该就能解决。”
他停了停，又说，“师兄还说，有问题可以给他打电话。”
他试图安抚她。齐修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软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肖勇智的左手慢慢覆在她的右手手背上，再慢慢收紧。少顷，齐修竹把手心翻转过来，紧紧扣住他的手。肖勇智附到她的耳边，小声而清晰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我想说，”他顿了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信任我。”
齐修竹的喉头上下滚了滚，慢慢用左臂挡住了眼睛。她在哭。这个女孩子进厂快一年了，他亲眼见到过她是如何被纠缠、被刁难、被语言暴力，却唯独没见她哭过。肖勇智抽出左臂，揽过她的肩，再用右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火车继续向前，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年轻人。天下熙熙，天下攘攘，谁会关心别人的命运呢？上海的七月已经十分炎热，火辣辣的太阳直射下来。肖勇智和齐修竹一下火车，就感觉到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他们转车直奔昆山，一个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在昆山电机厂附近的旅店住下后，已是晚上了，两个人在街边的小店吃了两碗面，沿着街道慢慢往前溜达，感受着江南的风景。南方的夏夜依然闷热潮湿，不同于北方的干爽清凉。街边老树下穿着背心裤衩的大爷大妈们，摇着蒲扇话家常，小商小贩们叫卖着各种小吃物什。他们的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齐修竹早已恢复了正常，放松、平和。她不说，肖勇智也不问，两人并肩同行，不时停下来看看新奇的商品。近两天一宿的旅行着实有些累了，此时正好松松筋骨。有些人白发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以前两人虽有交往，但仅限于上班时在车间里的偶尔交谈，这次出行他们却发现彼此间有说不完的话，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回到旅馆后，肖勇智把齐修竹送到房间门口，“有什么事喊我，你敲鼓门，我就出来了。”
“好。”
齐修竹咬了咬嘴唇，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对肖勇智道：“等我们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或者……几个小时吧。”
肖勇智一愣，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子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他很肯定地答道：“好，没问题。我们可以晚一天回去。”
末了又补充道，“需要我陪你去吗？我随叫随到。”
“不用，我得自己去。”
齐修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你。如果需要，我会找你的。幸好是跟你一起来，我才不至于……”她没有再说下去。“不用谢，我也有事想请你陪我呢，是李齐交待我的事。”
他这么一说，齐修竹马上就明白了。“这件事，我可以的！”
肖勇智看着齐修竹回了屋，关了门，让她锁上门，又在门外试了试门把手，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隐隐感觉到，齐修竹今天上午情绪的变化跟她即将要见的人有关系，那个人让她很紧张，令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会是谁呢？一南一北，远隔千里，让一个小姑娘如同上战场一般，以视死如归的勇气去见他。不管怎样，过几天，谜底就能揭晓了。先睡觉，养足精神，把启明机械厂的事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