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莹在后面看着纪徽音的动作,神色莫测,没说什么,也没有上前阻拦。纪荣儿站起身来,抬眸对上纪徽音的目光,通红的眼睛里藏着些许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想来,妹妹今天受了惊吓了。”
纪徽音笑容浅浅,“看样子,二叔公今天生了大气了,不若妹妹在府上留宿一夜,待明日二叔公消气了,我再送妹妹回去?”
纪荣儿犹疑着,没有说话若是回去,势必要面对纪怀恩的怒火;可若不回去,纪怀恩说不定会心生疑虑……思索良久,纪荣儿蓦地对上了不远处纪莹的眼神。纪莹眸光凉凉,月色下她苍白的皮肤越发透明,叫人不敢直视。不知怎么的,纪荣儿总觉得纪莹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气。她不欲再留,冷着脸后撤一步,故作漠然地道:“不必大姐姐操心了,我这就回去,向祖父赔罪。”
纪徽音似笑非笑着,并未挽留,只道:“那姐姐送妹妹一程。”
说着,纪徽音不由分说似的上前扼住了纪荣儿的手腕。纪荣儿愣了一瞬,眼睫微垂,眸中满是晦暗之色。此时,纪徽音声音极低地道:“推我。”
纪荣儿有些惊疑不定,愕然地望向纪徽音。纪徽音面不改色,仍旧是方才的音量:“不想回去,就推我。”
纪荣儿明白过来,微微咬牙,下一秒猛地推开了纪徽音。纪徽音脚下一歪,惊呼一声,朝着一边倒去。纪荣儿心中惊惧,为了掩饰,还是怒喝道:“用不着你假惺惺!”
旁观的仆人奴婢都吓坏了,连忙去扶纪徽音,纪莹也是吓得不轻,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因为她看的分明,纪徽音脚下分明撑着力道,看似摔得重,实则根本没有大碍。纪莹眸中生出疑惑,再次看向纪荣儿。纪荣儿察觉到纪莹的眸光,还来不及掩饰,已经透出了几分惊慌。这下,纪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一面觉得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不解。徽音她,究竟想做什么?纪莹遏制着怒气和不解,心中定下主意来。她倒要看看,这丫头究竟要做什么!纪莹定了定神,走上前俯身看着纪徽音,声音发凉,“还好吗?”
纪徽音抬眸,正对上纪莹看透一切的眼神。别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纪徽音怎么会看不出纪莹的表情?她掩饰似的垂下眼眸,声音轻轻,“没什么大事,母亲放心,别责怪荣儿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
纪荣儿唇瓣发白,察觉到纪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抬眸对上,而后后撤了一步。“荣儿,你屡次三番伤害同族,看来,上次的那一顿鞭子,还是没让你长记性!”
纪莹冷声呵斥完,瞥了一眼纪徽音,道:“徽音,你是苦主,你说,要不要为娘将纪荣儿送去祠堂罚跪?”
纪徽音一听这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母亲这是在试探她,试探她究竟想做什么……纪徽音几乎是硬着头皮地看向纪荣儿,声音微哑:“既然如此,女儿也觉得不能纵容了她。她伤了我事小,若是将来伤到了同族长辈,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纪莹冷嗬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将纪荣儿关去祠堂!没有我的允准,不准任何人探视!”
方妈妈带着几个婆子,立时上前按住了纪荣儿,押着她往纪家祠堂走去。纪荣儿回头看了眼纪徽音,月光下,两人的目光交汇,竟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笑意。一直到纪荣儿被带走,纪莹才幽幽开口。“徽音,母亲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纪徽音蓦然回首,就见纪莹立在原地,眸光清冷地看着她。她下意识收紧了手,嗓音发哑:“什么?”
“狼永远都是狼,不会因为自己的同伴死了,就变成羊。”
纪徽音无语凝噎。纪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无言离开。小罗纹扶着纪徽音,一时间也不敢出声了。纵然她再傻,也能感觉到方才的气氛有多僵硬。小罗纹小心翼翼地看纪徽音,良久才轻声道:“小姐,您还好吗?奴婢扶您回去吧……”纪徽音一言不发,捏着裙摆缓缓朝着朝明堂走去。回到卧房,纪徽音面无表情地除去外衫,随手交给了身旁的小罗纹。小罗纹将衣服挂好,谨慎地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小姐,您刚刚摔得那么厉害,要不要请丁——”话说到一半,小罗纹戛然而止。想起自家小姐之前说的话,小罗纹不敢再提丁山月了。“小姐,让奴婢给您看看吧,实在不行,奴婢去给您请个医女来,给您好好把个脉。”
纪徽音垂眸淡漠道:“不必,我没受伤。”
小罗纹愣了下,旋即道:“怎么会!方才奴婢明明看到您摔成那样!”
说着,小罗纹兀自气愤起来。“二小姐也真是的,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亏的您还想拉她一把……”“我是刻意让她留下来的。”
纪徽音打断小罗纹,“我眼下不好违抗母亲的命令出门去,所以只能留她在府上了。纪三儿死了,她留在东府,纪怀恩也说不准会再做什么,还是把人留下的好。”
小罗纹似懂非懂,半晌后思索道:“看来,二小姐往后跟咱们是一个阵营了?”
纪徽音失笑,带着些许冷意,“那你实在是有些想多了。”
小罗纹不解,“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纪荣儿之所以会为我们做事,不过是看清了纪怀恩和纪琮无法为她带来利益而已。婶娘去世的惨状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纪徽音顿了顿,冷笑一声,“若是她执意认为纪怀恩和纪琮能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能让她往后过得风风光光,你看纪荣儿还会跟我们联手吗?”
小罗纹恍然,旋即又有些不安,“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
纪徽音垂眸,“晚上的时候,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