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山月蓦地抬眸看向萧无妄,片刻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甚在意般垂下了眼眸。“想来,殿下见多识广,偶然见过几个相似的人,也不是什么奇事。”
说着,丁山月笑着看向身旁的玄衣男子,“阿仕,不知你是否见过这位安王殿下呢?”
不等丁山月身侧的人回答,萧无妄挑眉反问:“阿仕?”
“是的殿下。”
丁山月笑容完美,不露任何破绽,“我这位友人姓邓名仕,乃是扬州人氏,在这里许多年了,从未出过扬州。所以,殿下是否有所误会啊?”
萧无妄眼睑微垂,“原来如此啊,看样子,是本王看错了。”
丁山月莞尔,道:“天色黑沉,殿下看错了也是常事。只不过,在下尚有一事未明,不知殿下深夜在此,有何贵干呢?”
萧无妄一笑,“本王是特地在此等候丁先生的。”
丁山月挑眉:“哦?在下竟有如此荣幸?”
萧无妄负手而立,直截了当:“先生那里,有荀草?”
闻言,丁山月长睫下的眸色微动,仅一瞬便恢复正常,笑道:“荀草……这种珍贵草药,在下倒是听说过。”
说完,丁山月顿了顿,看向一旁的邓仕,两人眸光交换,丁山月清晰地看到了邓仕眸底的杀意。丁山月几不可察地摇头,眸光中多了些许警告意味。邓仕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忽而开口,声音懒散无波:“山月,我先走了,有事过几日再来寻我,无事也过几日来寻我,我很忙。”
说着,邓仕拔腿便要离开。然而下一秒,几个黑衣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萧无妄身后,挡住了邓仕的去路。邓仕脚步微顿,抬眸的一瞬凌厉杀意尽显。丁山月眼中的笑意也褪去几分,定定地望向萧无妄,“殿下,您这是何意呢?”
萧无妄直勾勾的与之对视,良久轻嗤一声,“丁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将荀草给了纪徽音,又托她的手将其送到本王这里……你安得什么心思?”
贵人的话语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时,萧无妄身后的黑衣侍卫无声上前,杀意腾腾地看着丁山月和邓仕。丁山月掩盖在宽袖下的手微微收紧,“殿下,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吗?”
萧无妄忽而伸出另一只背着的手,掌心托着一个小小的木匣。丁山月眸光微紧。那正是纪徽音从他这里拿走的,装着荀草的盒子。“此物,难道不是丁先生的吗?”
萧无妄嗤笑询问。一瞬间,丁山月心中回转无数思绪。想起今晚纪徽音的反常,丁山月几乎已经觉得,是纪徽音将一切告诉了萧无妄。但是很快,这个念头又被他自己打消。不,不会的,纪徽音,不会这样做。如果她这样做了,那她就一定会告诉他的。丁山月眸光冷凝,一字一句:“殿下,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下多年前虽也见过荀草,但在下只是一届小小的郎中,善德堂也是勉力经营,怎么会有如此珍贵的药物?而在下既然有,当初在下蒙受刺杀殿下的冤屈,又为何没有拿出荀草来保命?或是拿来贩卖,也能赚取丰厚的银钱——但是在下没有,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萧无妄面若寒霜,薄唇微启,是不屑的弧度,“巧舌如簧。你就是这么骗取纪徽音的信任,然后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莫非,你跟她的婚事,也是你这么骗来的?”
丁山月眉峰微挑,“殿下,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看到丁山月似是调侃,又似是嘲弄的神情,萧无妄眸中染上厉色。“你若是想找死,可以直说。”
萧无妄眸光幽深。邓仕此时也直勾勾望着萧无妄,忽而一笑,神态自若:“这位贵人,这里,可是扬州城。小人不才,虽然在这扬州城没什么建树,但也绝不会看着别人欺压我的友人。”
萧无妄负手而立,闻言不为所动,轻蔑一笑,“哦,是吗?”
他话音落下,身前的黑衣侍卫不约而同的拔出了佩剑,死死地盯着两人。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马蹄声,急促地由远及近。萧无妄和丁山月同时回头望去,皆是神色一变。那马儿停在了两人中间,马上的人墨裙飘扬,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一顶斗笠遮去她的容貌,但仍能从身形中看出,是个体态轻盈纤细的女子。女子墨丝未束,只用一根碧幽幽的玉钗挽起,玉钗在黑夜之中发出莹润光华。萧无妄瞳眸微震。他下意识地想喊出那个名字,却又咽了回去。他们,早该是陌路人了。当初纪莹求他,说往后她若被人欺凌,他便出面将其带走。如今,她看起来过得很好。丁山月也紧紧地看着马上的身影,喉咙发干。她来是做什么?是怕自己跟萧无妄起了冲突,担心萧无妄吗?“二位,此处算是纪府的地界,还请二位不要起冲突,若是闹到官府上去,就不大好看了。”
马上的人声音沙哑微沉,像是刻意压低。萧无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明知故问:“你是谁?是纪府的下人吗?”
夜色中,萧无妄看到她仿佛侧了侧身,似乎是朝他看了过来。萧无妄唇角微勾,心中说不出的愉悦。但很快,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纪徽音掀起了斗笠的面纱,露出冷白的一张面容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烁着凌凌光芒,定定地看着萧无妄。“殿下。”
纪徽音从马上下来,福身行礼,“多日未见,殿下原来还在扬州城,我还以为殿下已经走了。”
萧无妄有些不明白她的举动,刚想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只听纪徽音道:“殿下,给徽音一个面子,放过徽音的未婚夫婿吧。他什么都不知道,殿下别误会了好人。而且,徽音与他不日就要完婚,还请殿下高抬贵手。”